葉陽皇后的臉色微變
來人不是她派出去查探消息的海公公,而是楚明帝身邊太監大總管張惠廷
怎麼回事
葉陽皇后心中巨震,下首太子楚風與她對望一眼,也不覺露出凝重之色。
張惠廷快步進得門來,當衆跪拜,臉色不太對勁,還不及說話,門外又是一人疾步而來。
見到海公公,葉陽皇后下意識的想鬆一口氣,然則還不等她這口氣提起來,腳下張惠廷已經伏首於地道,“陛下,七國舅求見”
秦菁不明所以,殿中衆位西楚朝臣也都茫然的面面相覷,只有葉陽皇后的臉色變得最快,幾乎是瞬間已經沉了下來。
楚明帝那裏都是擰眉想了想,緊跟着卻是微微抽了口氣,聲音緊湊道:“你說誰”
“七國舅。”張惠廷重複,緊跟着補充道,“前驍騎營副都統,葉陽暉葉陽大人”
葉陽暉前驍騎營副都統葉陽暉
在場的老臣們茅塞頓開恍然大悟,而葉陽皇后的嘴脣一顫,連帶着席間的武烈侯葉陽安臉上都跟着譁然變色。
十八年前葉陽敏死後,那個孽障就跟着辭官隱退不知所蹤了那麼現在他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又來求見楚明帝是意欲何爲
楚明帝眉心微蹙略一沉吟,緊跟着外面海公公也驚慌失措的奔進來,猛撲在張惠廷身邊,顫聲道:“皇上,娘娘,不好了,翔陽侯讓人在外擂鳴冤鼓,這會兒已經不顧侍衛阻擋,砍傷了十餘名侍衛,持刀闖進宮來了。”
翔陽侯爲着顏家兄妹遇刺的事
即使是武官入朝,也是不允許攜帶兵刃的,未經皇帝允許,私攜兵器入宮等同謀逆,這翔陽侯是瘋了不成
想到他手上握着的三十萬大軍,衆人都禁不住心中忐忑。
楚明帝面色如常,甚至沒有多看他這些臣子一眼,只就略略自己思索了點事,然後驟然擡頭道:“把他們都宣上殿來吧”
“是”張惠廷應道,轉身匆匆而去,卻是隻在他剛出門,外面已經傳來一聲粗獷的暴喝聲,“全都讓開,我要見皇上”
“侯爺,侯爺”張惠廷慌慌張張的追,那顏瑋卻終究是沒等得及他通傳,轉眼已經跨進門來。
他手裏一把精鋼打造的厚重戰刀,上面有血跡未乾,看來闖宮殺人的話便是實證在此了。
那刀的樣子已經有些陳舊了,那些與他同朝爲官的老臣都認得
正是當年爲楚明帝出生入死在沙場上用的那一把。
翔陽侯這般悲壯的出場陣容,當真是把在場的所有人都驚了一把。
“聽聞顏卿求見於朕不知所爲何事”楚明帝氣定神閒,語聲淡淡。
“陛下,老臣老年才得一女,實屬不易,現在她無辜枉死,請陛下爲臣做主,還我女兒一個公道。”顏瑋的眼睛充血,兩鬢添霜的沙場老將說着眼圈已經紅了。
緊跟着,幾乎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卻見當堂而立的七尺漢子驟然屈膝一跪,再擡頭時已經是滿臉悲壯的淚痕。
這樣的父親,是秦菁一生都無緣得見的。
只是現在她卻無暇爲這老者的愛女之情而生出感慨來,所有的思緒都凝結於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上
顏汐死了
那個明豔鮮活的少女,就這樣歸爲一捧黃土了嗎
白奕不會這麼做,他們的目的,不過就是爲了挑起翔陽侯與宮中派別之間的矛盾,引他起事大鬧京都而已,顏汐死與不死,並不是那麼重要。
她對顏家水東引之舉是有不滿,但還不至於必須得要殺人才能泄憤。
事情,好像再一次超出她的掌控之外了。
全殿上下都是此起彼伏的抽氣聲,連楚明帝也像是明顯一愣,秦菁的目光飛快掃過,唯有葉陽皇后在抽氣之餘目光沉穩。
再聯想到那日半途楚風被人傳召進京的事,直覺告訴她
這雙母子是提前知情了的。
“顏卿此言何意”楚明帝一時間還是在消化他所傳遞的訊息。
“五日前,小女與犬子在翔陽境內一處山中狩獵,突然冒出來十數名武功卓絕的黑衣人,那些人出手狠辣,招招無情,將我女兒刺成重傷,不治而亡了。”顏瑋神情悲慟,說着已經迫不及待猛地擡頭看向葉陽皇后,鏗然怒道,“老臣懷疑,那些人是受了皇后娘娘的指派”
“顏卿,你不要血口噴人”葉陽皇后厲聲道,臉上表情還是驚大於怒,完全沒有想到對方會衝着她來。
“顏卿,皇后是一國之母。”楚明帝沉聲提醒,言談舉止卻都萬分從容,彷彿半點不受影響的樣子。
“老臣有證據”顏瑋寸步不讓,袖下一抖落下兩個信封,“如若不是做賊心虛,娘娘何必一再頒下密旨阻我入京”
“本宮何時有密旨於你”葉陽皇后勃然大怒,猛地拍案而起。
下面張惠廷已經將那兩封信函呈送到楚明帝面前,楚明帝取過一封打開,上面字跡雋秀,就連旁邊的葉陽皇后都一眼認出
那是她自己的字跡
而且,信上鳳印清晰,當真就是一封出自她手的皇后手諭了。
信上字句她粗略掃了眼,無不是強勢鎮壓,讓翔陽侯息事寧人的。
她,幾時寫過這樣的信件
葉陽皇后勃然變色,但下一刻她已經馬上明白
自己這是被人算計了。
“皇上”一改方纔的凌厲和霸道,她轉身已經屈膝跪在楚明帝面前陳詞,“顏兒那孩子也是臣妾看着長大的,無緣無故的,臣妾何必與她爲難再者臣妾的爲人您是知道的,如果此事真是臣妾所爲,在這樣明知道紙包不住火的情況下,我也斷不會寫出這樣的信件來給人把柄的。”
她是聰明人,她的聰明決斷朝野盡知。
所以這樣的嫁禍根本不可信,但是不可信又怎樣雖然每個人都知道她葉陽氏不會做出這等欲蓋彌彰的蠢事,眼下鐵證如山,她是無論如何也抵賴不了的。
字跡她可以說是被人模仿,那鳳印呢
天下唯此一方的鳳印,又要如何開脫出去
究竟是什麼人竟然能夠把手伸到她的宮裏去
葉陽氏心思急轉之下,胸中怒意大盛,卻唯獨沒有辦法發泄,只覺得一口氣頂在胸口,壓得她幾乎喘不上氣。
她這一輩子凌駕萬人之上,幾時被人這樣的算計過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忽而鳳目一挑就看向斜對面安然靜坐的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