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苑阿苑”
迴應他的,是耳邊越來越遠的細碎腳步聲。
晉滁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盯着人消失的方向,仿若被人轟去魂魄一般。直待那方人影聲音俱消,他方微動了眉梢,恍若大夢一場。
而此時此刻,肩背身心,只覺刺骨冰冷。
面上漸漸斂了所有情緒,漆黑的眸愈發幽暗深邃,好似深淵不可見底,仿若帶着某種讓人心驚的意味。
林侯爺在旁瞧着不安,尤其是見他額上那塊新生的疤痕,突兀的貼在那面無表情的面上,總讓覺得彷彿平靜藏着什麼,似要迫不及待的撕破疤痕猙獰破體而出。
“晉世子,我這府上還有些事待處理,若你這邊無事的話還是請回罷。”
晉滁充耳不聞。目光依舊直直的盯着步幛處。
林侯爺還待再說,卻在此刻,突見他笑了起來,先是低低發笑,而後乖誕的放聲大笑。
笑聲卻不見笑意,反而像是逞了滿腔的惡意,令人聞之森然。
林侯爺被他駭到,一時失語,竟忘了反應。
大笑過後,晉滁轉過身來,摺扇一握衝着林侯爺做了個揖,眉宇間乖張肆意。
“今個小婿入府,就權當提前拜會岳丈大人了。”
林侯爺駭的連退兩步。
他不可思議的看向對面人,猶帶驚怒道:“晉世子慎言。”
似也不願太過開罪他,遂又勸了聲:“望世子莫要再執迷不悟。世間好物千萬種,並非你喜歡,便硬要說是你的。若是這般,這世上,豈不亂了套”
晉滁慢悠悠站直了身,掀了眼皮望外頭看了眼,腔調慵懶:“天兒不早了,那小婿就先行告辭了,待來日再與岳父大人共敘翁婿情誼。”
不等那林侯爺驚怒的說話,他卻恣睢一笑,眸中毫無溫度:“林侯爺,闔府就等着接旨罷。”
語罷,也不管那林侯爺如何反應,他就一打折扇,仰頭猖狂大笑着闊步離去。
林侯爺氣的手都犯哆嗦。
“猖狂放肆無法無天”
這等狂徒,他下輩子都看不上
若聖上真要下諭旨,那他就豁上去,跪死在宮門口
晚間的時候,林侯爺與陶氏說起這事時,還是難掩胸間憤怒,咬牙切齒的將那晉世子罵個狗血淋頭。
“鎮南王雖說是馬伕出身,但如今好歹也是皇親貴胄,如何就不知管教下兒子”面對老妻,林侯爺自然毫無顧忌的抒發胸中怒氣,說起那威名赫赫的鎮南王,也毫不留情面。
“到底比不得世家大戶根基深厚,底蘊非常。便是縱觀京城稍有資產的富裕人家,也不見這般教子胡作非爲的。也不知當初長公主,如何就鬼迷心竅的要下嫁了。”
聽他們侯爺越說越離譜,陶氏就小聲提醒,讓他莫論這些,畢竟涉及皇傢俬密事。
林侯爺此時也絕失言,遂就閉嘴不言。
不過說起鎮南王,他心下沉了幾分,生了幾分忌憚。畢竟當初,這位可是爲娶公主而逼死髮妻的主,饒是今時今日無人敢談,可其心狠手辣卻已深入人心。
不免又想起今日那晉世子,黑沉眸子裏那暗藏的令人心驚的意味。有其父必有其子,年紀雖尚輕,卻只怕也不是什麼善茬。
不免嘆氣一聲。暗道,但願與符家能順利走完六禮,讓苑姐兒安然嫁到老御史家中。
他可不想多了這麼個像晉世子那般,如狼似虎的女婿。
陶氏面上不多顯,可內心卻是心慌意亂的。
他們男子心粗,大概沒瞧出旁的來,可她卻能敏感察覺到,苑姐兒最後與那晉世子說的話有些不妥來。
那話,多了幾分情真意切的規勸。
這是極爲不尋常的。
苑姐兒情緒不露,她也試探不出再多的來,而對着侯爺,她也不敢多說。內心慌亂不安之餘,也生出了與侯爺同樣的期望,望能快點過完六禮,再別鬧出旁的些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