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多,這個時候可能是婆羅洲雨林裏最涼爽的時候了。
涼風襲來,讓人每個寒毛都那麼舒服。
今天是個滿月,月大如盤,就靜靜地懸掛在雨林上空。
這裏幾乎沒有光污染,空氣也好,平日裏的夜晚只要沒有云遮着,擡頭就能看見銀河中的璀璨羣星。
星空是極美的,只是今天月亮更美,而且更亮,銀河的星光反而顯得暗淡了。
就在這輪明月之下,雨林深處有一條潺潺流淌的河。
相比於婆羅洲呈輻射分部的各大水系,這條河算是一條小河。
寬也就五六米,水量也並不大,流速慢,河道平整,水面也就相對平靜。
於是,天上一個月亮,河裏一個月亮。
兩個月亮掛在一邊,河灘上是兩隻猴兒。
至少,在此刻歌蒂婭的眼中,這是兩隻猴子。
因爲其中的林朔,跟身邊那隻大猴子,肢體動作幾乎一模一樣,惟妙惟肖。
這次跨物種的技藝傳承,一個是天生就會的,另一個是後天學來的。
林朔把之前學會的,先打一套,白耳狌狌在旁邊看着。
歌蒂婭已經是林朔的師妹了,不算外人,所以這會兒狄蘭也就能跟她解釋了。
林朔打得這套拳路,叫做白猿飛縱擊,也叫猿擊術。
是當年雲家祖師爺在一頭白耳狌狌那裏學來的,經過萬年的流傳,一直傳到了林朔母親那裏。
林朔後來學會之後,覺得這套拳有點兒問題,但苦思無果。
聽說這裏有一頭白耳狌狌,他特地過來請教。
狄蘭把前因後果一說出來,歌蒂婭都聽傻了。
萬年以前的一頭白耳狌狌,這個物種萬年以來人世間不見蹤跡,可它的技藝,卻被雲家人傳承下來了。
“那林家傳承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歌蒂婭不由得問道。
狄蘭看了一眼身邊這個丈夫剛剛認下的小姑子,心想你這傻丫頭既然捨得死,那我就捨得埋。
於是她就把“良渚修堤人、華夏弄潮兒”的事兒給說了。
這支林家,有文字記載,並且有考古記錄證明的,距今五千年。
而早在那個時期,林家傳承的雛形就已經形成了,至少那種身體的訓練方法,就已經有了。
說完這些,狄蘭玩味地看着歌蒂婭“怎麼樣,你們家認錯祖宗了吧。
你要是說你們家是兩河或者埃及那邊的傳承,那跟林朔這支確實有的比,說不定你們還在前頭呢。
可是亞瑟王的圓桌騎士,這算是古凱爾特人和古日耳曼人的後裔,只有羅馬那邊對他們有隻言片語的記載,而且晚了至少三千年。
所以傳承到底誰抄誰的,我就不說了,你自己去想。”
歌蒂婭搖了搖嘴脣,說道,“你們北歐王室不也是古日耳曼人的後裔嘛,有什麼好說的。”
“原來你知道歐洲的歷史。”狄蘭淡淡說道,“還以爲你會胡攪蠻纏呢。”
“哼。”歌蒂婭嘴一撅,繼續把注意力放在了河灘的方向。
此時的河面上,林朔一套拳已經打完了。
歌蒂婭在人情世故上可能有些幼稚,但是修行方面,這是個天賦極高的女子。
天賦高,這是個很虛的評價,具體表現就是學東西又快又好。
這種又快又好,不是憑空得來的。
一方面人不能笨,記性得好,領悟能力要強,知道舉一反三,而且身體也要跟得上。
另一方面,還體現在知道什麼時候應該花死力氣,什麼時候順過去就行,能抓住重點,事半功倍。
林朔的這一趟拳,歌蒂婭只是看了個大概的意思。
不用去記動作,更不用去琢磨動作的發力要領,而是體會整體的感覺。
她知道,這時候記動作沒用,甚至記住了反而不好。
因爲這趟拳,是目前林朔心裏不滿意的,他要根據白耳狌狌的指導來修改。
自己回頭要記的,是林朔參悟完了改良好的那套拳,不是這套。
林朔這趟拳打下來,歌蒂婭大概嚐了嚐味道,覺得確實厲害。
白猿飛縱擊,兩個特點,一個是快,另一個是怪。
其中快,歌蒂婭知道林朔爲了展示給白耳狌狌看,動作其實是放慢了不少的。
可即便整體動作放慢了,其中動靜之間的相對速度,還是有區別的。
而且這個區別很大,慢下來的時候感覺就是靜止的,一旦動起來,肉眼就只能看到動作的結果,而看不清過程。
怪就體現在,林朔從一個動作靜止,再到另一個動作靜止,中間怎麼過渡過去的,歌蒂婭是既看不清,也想不通。
在歌蒂婭對武道理解中,既然是這樣的起手式,那麼收手的時候不可能變成這個樣子。
否則身子也太彆扭了,發不上力。
可是林朔顯然做到了,而且一動一靜之間章法井然,明明是猴兒的動作姿勢,但整體下來就是讓人賞心悅目。
歌蒂婭於是就知道了,林朔這個剛認下的義兄,在空手武技方面,已經是個大宗師了,這叫宗師氣象。
只是這套拳的道理,自己還不明白。
既然不知道拳理,那也就跟現在似的,雖然不明白,但覺得很厲害。
這時候狄蘭要是再說什麼,歌蒂婭已經聽不進去了,因爲她已經完被這套武技所吸引,好奇心空前高漲。
哥已經打完了,看看猴怎麼說。
……
月光之下,猴急了。
白耳狌狌能看完了林朔這趟拳,“唰”一下就衝過來了。
來到林朔的身邊,這隻猴兒又開始圍着林朔轉圈圈。
一邊轉圈,一邊抓耳撓腮,還連蹦帶跳的,嘴裏“吱吱”叫着。
看得出來,這是真急了,因爲它之前嘴裏可從來都不吭聲的。
林朔看着這隻白耳狌狌,心裏挺納悶。
怎麼就急成這樣了?
林朔不明白怎麼回事兒,於是就只能看着這隻猴兒着急。
白耳狌狌轉悠了幾圈,看樣子也是在想辦法。
過了一會兒它似是想出來了,“嗖”一下又不見了。
林朔擡眼找了找,發現它又蹲回了樹上,姿勢跟沒過來之前一模一樣。
一手拿着鏡子照着,一手拿着篦子在給它自己梳頭,然後眼睛時不時瞟林朔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