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服了周令時一幫人,曹餘生說是要馬上趕路,但實際上還不那麼着急。
因爲對面山上,還晾着半座山的肉乾呢。
這是魏行山和章進忙了一宿的重大成果,可不捨得就這麼扔了,眼下這邊大勢已定,這兩人就跑去收穫肉乾了。
林朔走到青石邊上,曹餘生趕緊起來給他讓座。
這種行爲要是家裏,林朔是不敢當的,畢竟曹餘生是長輩。
可現在是在山裏,林朔是魁首,身份擺在這裏,於是他拱手謝過之後,當仁不讓地坐了下來。
周圍還跪着九個人,爲首的周令時雖然眼界有限,但畢竟是個腦子活絡的。
看到曹餘生對林朔這麼恭敬,林朔到底是什麼身份,那是禿子腦袋上的蝨子,明擺着的。
因爲獵門內部,身份比起曹家家主還高的,也就只剩下魁首了。
這漢子整個人抖就跟篩糠似的,低頭看着林朔的腳,不敢說話。
“你們幾個人啊?”林朔開口問道。
“稟魁首,十……十三個。”周令時結結巴巴地說道。
“知道我是誰了?”
“知道了,小人之前有眼無珠……”
“行了。”林朔一擺手,“怎麼混成這樣了?”
“要是能在家裏有口飯喫,誰會出來混啊!”周令時苦着一張兩說道,“我這點兒能耐,國內是真得餓死,這纔來了這兒嘛。”
“看樣子,算是在這兒站穩了?”
“勉強有塊地盤,這兒的偷獵團伙有七八個,我這支人馬算是弱的。也就是仗着獵門的名頭,連哄帶嚇唬,才能混碗飯喫……”
“按理說,教人能耐賞人飯喫,是件功德無量的事。”林朔說道,“只不過你這個營生,實在是不給獵門長臉。”
“魁首,您老人家要是能指我條明路,我絕不再幹這個營生了。”周令時說到這裏磕頭如搗蒜。
“嘿,倒是個機靈人。”曹餘生笑了。
“手裏有人命嗎?”林朔問道。
“沒有!”周令時趕緊搖頭。
“人命都沒有,我怎麼用你?”
周令時愣了,苦着臉說道:“真沒人命,我也不能瞎編啊!”
“行。這趟要是得力,我回頭賞你碗飯喫。”林朔點點頭,站起身來。
“謝魁首!謝魁首!”
“行了,別跪着了,男兒膝下有黃金,天地君親師我算哪一個?起來吧。”
“您是咱獵門的天啊!”周令時一邊說着,一邊陪着笑站起身來。
“其他能耐不咋地,馬屁倒是拍得不錯。”林朔搖了搖頭,向山下走去。
……
兩座山頭各自收拾妥當,趁着豔陽高照,大隊人馬這就出發了。
如今情況有變,本來林朔是想讓章進去用獸語獲悉情報的。
可是野獸的智商普遍不高,從它們身上獲取情報,哪怕會獸語,都是比較困難的。
單隻野獸能提供的情報極其有限,想知道飛屍在某個地點上的去向倒是不難,可是想要追蹤飛屍,那就需要無數個類似的情報。
這就非常麻煩,也會消耗大量的時間。
有人帶路,自然是更好的選擇。
但是人比起野獸,又太聰明瞭。
人會騙人,所以這裏面就可能會存在欺詐。
周令時這個人可靠不可靠,還需要再觀察,反正有曹餘生盯着,林朔倒是不必過於擔心。
周令時這羣人,其他人都已經散了,只留下個那個光頭和周令時兩個人。
這個光頭名字叫茅大海,周令時的結拜兄弟,也練過幾年,有膀子力氣。
不過這人水平嘛,魏行山都能輕輕鬆鬆把他收拾了。
這會兒,周令時和茅大海在前面帶路,身後跟着章進和曹餘生。
林朔、anne還有魏行山,又跟在他們四人身後。
周令時和茅大海兩人,到底是在山裏待慣的主兒,腿腳不算慢,所以隊伍行進的速度也還不錯。
魏行山靠近了林朔,開始尋問之前的門檻幾寸栽柳種花,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僅僅是魏行山,anne也很好奇,步子靠了過來。
“這些東西,都是老黃曆了,其實不用去學,現在獵門內部,早就不這麼說話了。”林朔說道,“不過你們既然好奇,我就稍微說說。
門檻幾寸,指的是獵門的門戶高低。
六大家裏,林家是魁首家族,門檻最高,九寸九。
另外五大家,門檻是九寸整。
之後有七寸的,五寸,三寸的,這是平輩盟禮定下來的,代表這個家族在獵門的地位高低。
至於像老魏這樣的獵人學徒,還沒有自己家族的,那就算一寸的門檻。
門前栽柳,代表家族庇護。
如果有家族,那麼就報自己的家族的代號,沒家族,就報師承家族的代號。
林家,代號帝王柳。
其他五大家,是藩王的柳。
燕京曹,是燕王柳,同時還是獵門謀主,也可以自稱宰相柳。
另外,塞北章是幽王柳,羌地蘇是涼王柳,湖廣雲是湘王柳,雲貴苗是楚王柳。
六大家之外,七寸門檻的家族自稱‘牧’,也就是州牧的意思。
五寸門檻的家族,可以自稱‘守’,郡守的意思。
當然了,郡在古代跟州不一樣,州是一個字,郡往往是兩個字,念出來是四個字的柳,不太好聽。
所以五寸門檻家族自報家門的時候,前面既然報了五寸,後面就可以不把‘守’字帶出來。
而那些三寸門檻的小門小戶,那壓根就沒有官職代稱了,直接一個地名錶示。
舉個例子,如今在河北的李家,七寸的門檻,他們家所在地兒,以前叫冀州,就可以自稱冀牧柳。
當然現在我們獵門家族所在的地盤,已經遠不止古代的中國九州之地了。
比如在美國德克薩斯州的賀家,也是七寸的門檻,就不太好弄。
德牧,聽着像狗。”
魏行山笑了:“好像確實有些不合時宜了。”
“是啊,所以這種說法現在不怎麼用了。”林朔說道。
“那院後種花是什麼意思啊?”魏行山又問道。
“院後種什麼花,那代表在自家的地位。”林朔解釋道,“如果是家主,那就是牡丹,花中之王。
自家的嫡系族人,傳承獵人,可以自稱芍藥。
外姓的入門徒弟,雖然不能入師父家的族譜,但卻能入師父家的家譜。學得是真能耐,可以自稱月季。
外姓的掛名徒弟,不入家譜,但擺過枝,那就是滿天星。
如果連擺枝都沒擺過,只是口盟的弟子,那就只能野山花了。”
林朔說到這裏,頓了一頓,看向anne說道:“所以你跟章進兩人,都是九寸整的門檻,門前都是藩王柳,院後都是牡丹花,要是擱在以前,這句話扔出去,那有分量的。”
“那我呢?”魏行山眼巴巴地問道。
“曹家主剛纔報的,其實就是你的,效果怎麼樣你也看到了。”林朔淡淡說道。
“嗐。”魏行山翻了翻白眼,“我就說呢,怎麼曹家主報得那麼自信,那個姓周的卻沒什麼動靜。”
“三個月後襬了枝,就會好一點。”林朔說道,“要是有人問,你至少能報個帝王柳滿天星了。”
“嘿,那就好。”魏行山笑道。
就這麼說着聊着,慢慢天就黑下來了。
這一天,衆人往深山裏紮了大概有四十多裏地,進展還不錯。
只是白首飛屍,那是蹤影全無。
周令時跑到林朔跟前,先是點頭哈腰了一番,這才說道:“魁首,天快黑了,這在荒郊野地裏過夜,我這種人當然沒事兒,您這身份不合適。
前面不遠,就是我在這兒的大本營了。
要不咱繞上幾里路,去我那兒歇着,我給您伺候好咯。
您看成嗎?”
林朔點點頭:“我也是個在山裏討生活的人,在哪兒過夜其實都一樣。不過既然到這兒了,那就聽從一下你這個主人家的安排吧。”
“哎呦!不敢當不敢當。能請到魁首去我哪兒住一宿,我真是太有面子了。”周令時一陣喜上眉梢,屁顛屁顛地往前面帶路去了。
等到這人走出去一段距離,魏行山壓着嗓子問道:“老林,這小子帶路把咱們帶到他地盤來了,這裏面是不是有鬼啊?”
“不好說。”林朔輕聲說道,“兩種可能。一個呢,就是他在老窩打下了埋伏,做了個口袋等我們鑽。另一個呢,就是他急於表忠心,把自己的老巢先亮出來,這就跟狗亮肚皮一樣,表示服從。”
“那到底是哪種可能呢?”
“走着看吧。”林朔淡淡說道,“反正他這個破口袋,也裝不下咱這幾路神仙。”
“有道理。”魏行山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