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那個男的是誰,倒是不難猜測。
這個場景,就顯得很怪異。
眼看是要火刑燒人了,結果這會兒,受刑者和劊子手先在一塊兒喫上飯了。
“這大西洲的規矩,還是跟別處不一樣。”苗成雲說道,“以前在咱華夏,死囚臨死之前,牢房裏也會安排一頓飽飯。
不過真喫的人比較少,一般是沒胃口的,也就走個形式而已。
可你看他們倆這會兒,就跟小情侶在餐廳用餐似的,這畫風是不是有點不對啊?”
苗成雲這會兒指出來的問題,林朔當然也意識到了。
其實事到臨頭,最怕的就是出現這種情況。
就是當時的狀況,看不懂。
看不懂就沒法提煉有效信息,也就不能憑藉臨場信息作出有效判斷,如果身陷險境,那往往是死無葬身之地。
今天這件事情,就性質而言不是林朔擅長的,能走到這兒他也算盡力了。
他已經做了自己能做到的一切,只是目前爲止,一些原本的設想並沒有實現。
比如推翻阿爾忒彌斯罪行的證據,他沒找到。
沒找到的原因,是林朔在現代社會待得久了,習慣了現代司法體系的存在,於是就太高看天瀾帝國的法律系統。
結果後來他才知道,天瀾帝國根本就不存在司法體系,要定一個人的罪是很隨性的。
不講證據,不講法理,全憑“神”的執意。
“神”的旨意怎麼來,占卜。
是占卜就能作弊,所以要污衊一個人有罪,在技術上很簡單。
阿爾忒彌斯那於世不容的罪行,其實不在於她的行爲舉止真的被人抓住了什麼把柄,而在於她沒有事先掌握神廟。
米亞公國的祭祀安菲特里忒都跟涅墨亞睡一張牀上去了,兩人要合夥一起對付她,她當然沒機會。
所以要推翻阿爾忒彌斯的罪行,也不用講證據,只需要作出必要的局面,逼迫安菲特里忒推翻之前的占卜結果就行。
事情其實是被簡化了,可問題就在於,如今這個局面,林朔有些看不懂。
城牆上的這些所謂的高手,林朔沒放在眼裏。
城牆下藏着的這個人,林朔放在眼裏了,可他相信苗成雲能替自己擋住。
但是火刑場上的局面,他看得不是很明白。
一男一女兩人在一塊安靜地喫飯,這到底是“斷首”屠良這位劊子手在動手之前特立獨行的儀式,還是那邊的情況,已經完全脫離了自己之前的設想。
在林朔之前的想法中,劊子手是相對不重要的一個人,無非是殺人工具而已,只要自己將握這個工具的手給砍斷了,那麼劊子手本身並不會成爲什麼威脅。
而就在今天下午,他得知這裏較爲獨特的劊子手風俗,也得知今天行刑的劊子手,是業界大名鼎鼎的“斷首”屠良。
那情況就不一樣了,屠良在這件事中的角色,跟自己這夥人其實很相似,都是接了買賣的人。
而接了買賣之後,就會出現一個問題,那就是買賣人會對報酬的兌付有剛性需求。
誰負責兌付報酬,金主。
屠良這筆買賣,金主是誰,涅墨亞。
所以魏行山只要一槍幹掉了涅墨亞,勢必就會遭到屠良的報復。
這也是獵門買賣的慣例,如果金主在買賣過程中遇害,那麼作爲獵人,就得爲金主報仇,然後提着殺人者的腦袋找金主的繼承人,這樣金主的繼承人才會兌付報酬。
林朔和苗成雲就是得到了這些信息,也都考慮到了這一層,苗成雲知道林朔被涅墨亞拖着沒辦法下指令,他自己就直接下令了,讓魏行山撤回來。
以魏行山的能耐,一槍幹掉涅墨亞不是難事,但他肯定抵擋不住兩字封號高手屠良的報復。
結果魏行山不知道什麼原因沒撤回來,甚至去報信的楊寶坤也沒回來。
所以到目前爲止,林朔對局面的理解是,楊寶坤能不能擋住屠良?
可是再看刑場那邊的情況,似乎又不太對頭。
到底哪兒不對,林朔這會兒不知道。
好在很快,一陣風吹過來,氣味信息傳入鼻子,他知道了。
於是他看了苗成雲一眼,警告道:“刑場那個人,不是屠良。”
“嗯?爲什麼?”苗成雲直接問道。
“劊子手的氣味,跟一般人是不一樣的。”林朔說道,“刑場上那個男人,身上沒人血味兒。”
“那他是誰?”
“他是誰對你來說不重要,因爲他不歸你管。”林朔說道,“你要盯的人,在樓下。”
“你的意思是?”
“樓下這個人,纔是屠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