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曇沒去偷聽她們主僕都說了些什麼,大概心裏也能
猜得到,又過了一會兒武老夫人和霍芸好就從後面出來了。
鄭家的事,她們原也不想摻合,和武曇所想的一樣,之所以出面替鄭家遮醜,全是看在鄭家父子爲國捐軀的情分上,所以只把人都送去了後院祖孫倆就出來了。
一行人隨後就告辭從鄭家出來,打道回府了。
鄭家這邊,鄭秉文得了妻子傳話,趕忙把門口的事交代給了管家,自己急匆匆的趕着去了後院。
鄭夫人帶着蔣氏和鄭蘭衿都在她住的主院裏,鄭秉文一腳跨進了院子裏就已經聽見裏面蔣氏的哭喊咒罵聲:“你自己跟母親說,說我到底有沒有冤枉了你?父親和你大哥的兩條性命啊,要不是你私藏了奏章不肯讓父親請辭回京,他們現在都該是平平安安的在家裏了,何至於像是現在這般丟了性命?”
鄭秉文一聽到這裏,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但也無法,還是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當時鄭夫人剛從椅子上掙扎着站起來,滿眼不可置信的就要走到鄭蘭衿面前去質問。
剛好鄭秉文推門進來,蔣氏一回頭看見他,就乾脆衝過去把他也拽到了鄭夫人面前,又狠狠的剜了一眼鄭蘭衿,道:“你把父親的摺子私藏了,後來被老二發現,他勸你不肯聽,就當着他的面燒的摺子,當時我房裏的丫頭杜鵑原是要過去叫你用飯的,躲在門外全都看見了聽見了。當時我念着咱們姑嫂的情分,我是沒好意思當場揭穿你,才也一併替你瞞下的,沒想到……沒想到啊最後卻害了公爹也害了夫君……”
蔣氏之所以會衝着鄭蘭衿不依不饒,說到底還是因爲受不住打擊,以及心中悲痛的緣故。
本來還罵的起勁,說到了後面又悲從中來,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捂着臉嗚嗚的痛哭起來。
鄭夫人已經哭了一天一夜了,頭暈眼花,本來就有點虛脫站不穩,而蔣氏這一番指控振振有詞,底氣十足,在哪看看一雙兒女的表情……
她就算是不用等兩人承認也能分辨出來這件事絕對是真的。
這簡直就有如晴天霹靂。
鄭夫人當場氣血逆涌,眼睛一番,身體就搖搖欲墜的往地上栽去。
“母親!”鄭蘭衿和鄭秉文不約而同的衝上去扶她。
剛好臨安公主不放心這後面,安排了人在靈堂上替她守着,也趕回來看狀況,進門看見這一幕也嚇壞了,包括坐在旁邊哭的蔣氏都嚇了一跳,也忘了哭了,幾個人手忙腳亂的把鄭夫人扶到了榻上放平躺下了。
“母親哭了一整天還粒米未進,要麼還是傳個太醫過來看看吧?”臨安公主提議。
鄭夫人這樣確實是不太妥當,鄭秉文剛要點頭——
鄭夫人卻並沒有真的暈死過去。
她掙扎着一把攥住了兒子的手,隨後又閉眼緩了緩,等提了些力氣才又重新睜開眼,眼神滿是控訴的看向了跪在她塌邊的鄭蘭衿。
母女兩個的視線剛撞在一起,鄭夫人就忍不住眼眶一紅,眼淚奪眶而出。
雖然很難以啓齒,鄭蘭衿也怕鄭夫人再被急出個好歹來,也跟着痛哭起來,主動告罪:“母親,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我一心貪慕權勢,不想讓父親解甲歸田……爲了我的一己之私,我做了太多的錯事,還爲此害了父親和大哥。女兒知道錯了,您打我吧,罵我吧……我……我……”
她是利慾薰心,對權勢極爲熱忱和崇拜,可是對鄭修的父女感情也是真的。
因爲她的某些作爲而間接地連累到鄭修殞命,她甚至是比鄭夫人還有蔣氏都更難過的,如果時間可以回頭,如果可以從頭再來,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去算計那些名利的。
可是——
這世界上沒有如果,她也回不了頭。
而現在,就只能說着一些毫無意義的話,這樣“毫無誠意”的來懺悔。
蔣氏發泄了一通之後,這時候也只是氣的哭,就算她真的拿刀砍死了鄭蘭衿她夫君也回不來,就算鄭蘭衿死一千次一萬次,也是於事無補的。
鄭夫人的眼淚更是止不住嘩嘩的往下滾。
鄭秉文也跪在她的榻前緊緊握住她的手,隱忍着啞聲規勸:“母親,妹妹的確有錯,兒子也有錯,可事已至此,您就是再怪她也無用了。父親雖然半生都在軍中效力,可是您知道是,他心裏是裝着咱們這個家,裝着您也裝着我們兄妹幾個的。現如您他戰死沙場,沒有臨陣退縮,這又何嘗不是對咱們這一家子的保護?縱然再心痛,咱麼也別辜負了他,您得好起來,咱們鄭家上下都得好好的,父親和大哥雖然去了,您還有我呢。”
鄭夫人淚流滿面,鄭秉文的話她聽見了,但是短期內還是無法從悲傷欲絕的情緒裏解脫出來。
眼角的餘光瞥見了鄭蘭衿,就又狠狠的往另一側別開了視線。
鄭蘭衿心裏有苦難言,也只能是強忍着情緒默默地跪着。
她上過戰場,其實平心而論,她並不是個貪生怕死的人,與其這樣以後半生都要活在自責內疚和對家人的悔恨當中,這對她而言真不如一死解脫來得痛快。
她也不是沒這麼想過。
只是——
不能啊!
龔明喆爲了營救鄭修也戰死了,她已經對不起父兄了,總不能最後還對不起夫君,她必須得活着,多艱難也得努力的活着,她得平安生下肚子裏的孩子,並且將他養育成才,這樣……
才能少愧對一個人。
這邊武曇和武老夫人從鄭家出來,仍是上的同一輛馬車,一道去侯府。
馬車上老夫人似是略有所感,馬車都走出去好一段距離了,她還是忍不住重重的嘆了口氣。
武曇知道她和霍芸好多少都是因爲鄭家的事聯想到自家人,可是有些話還是不宜多說的,她也就只打岔了一句道:“鄭家二公子娶了臨安公主,這也算是鄭將軍在天有靈吧,還是給家人留下了最強大的後盾,陛下一定會補償他們的。”
可是補償了又有什麼用?失去親人的痛苦是無論如何也補償不了的。
只能說是盡人事而已。
京城裏,一切還都算是風平浪靜,沒再起什麼風波,蕭樾那邊也一直沒有消息,那邊梁晉忙着清理朝堂,穩固自己的地位,而蕭樾就客居在了皇都,一呆大半個月。
直到宜華的傷勢也慢慢穩定了開始恢復。
這天一早梁晉下了早朝之後宜華就叫人把他叫了過去,並且當面徵求他的意見表示自己要跟蕭樾一起回胤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