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證詞串聯起來,的確可以把所有線索都指向藍釉。
武勖這纔看向藍釉,冷聲道:“你怎麼說?”
藍釉擡眸看向他,不卑不亢的剛要回話,武曇已經款步往前踱了兩步,邊走邊道:“父親的意思我聽明白了。”
她走到武勖的案前,伸手拿起桌上的調羹,攪動了一下已經凝固了的雞湯,慢慢地道:“這湯盅是祖母院裏的小廚房給送來的,裏面被人下了毒?所以父親懷疑這毒是我的丫頭下的?”
武勖直接就衝她發難了,她現在也懶得再裝什麼關切,做什麼父慈女孝的表面功夫了,橫豎他這好端端的坐在這,必然就是沒被毒到的。
武勖也覺得她今天的反應有點反常,不禁皺了下眉頭,上下打量她。
跪在地上的張娘子卻是急了,連忙澄清道:“除了她,今天也再沒有第二個外人進過廚房,我們自己院裏的人都是老夫人的人,又都是服侍多年的,全都是信得過的。”
也不明着說就是藍釉下毒,反正就是澄清他們都是無辜的罷了。
武曇還是沒用藍釉開口辯解,就又代爲說道:“藍釉去祖母那小廚房傳的話是我吩咐的,我看祖母的精神不好,怕她沒胃口喫飯,而她院子裏的人又不敢規勸,這才叫我的丫頭特意回去囑咐了廚娘一聲的。所以,現在是父親和祖母院裏的人一併懷疑是我指使了這丫頭去下的毒?我記得那是下午申時前後的事了,離着現在起碼也有三個時辰了……”
武曇說着,就轉頭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廚娘:“劉媽媽,你們懷疑此事是我屋裏的人做的,那是當時藍釉過去的時候你就在燉這盅雞湯了?”
“沒……”劉媽媽張了張嘴,剛要否認,武曇卻根本就沒等她回答,就重又轉向了武勖道:“父親,您今日事忙,從下午到現在,這雞湯送過來起碼兩三個時辰了,在這裏擱着……也難保不會被誰給摸進來做了手腳。總不能就單憑我的丫鬟下午去了一趟祖母的小廚房就認定了這事兒是我做的吧?”
武勖被她問住,眉頭瞬間緊蹙了起來。
這樣有理有據的與他分析講道理,可不是一向驕縱的武曇的作風……
他這邊微微失神怔愣,如意已經囁嚅着小聲道:“這雞湯是天擦黑才燉的,並……並不是下午!”
說藍釉下毒,確實很牽強。
藍釉去的那會兒,雞可都還沒殺呢。
武曇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就眨巴着眼睛,面露疑惑的又重新看向了武勖。
武勖冷冷的道:“雞湯是一個時辰之前送過來的,我在用之前察覺的異樣,當時也是不想貿然的冤了誰,這才扣住了這丫頭,叫人先去查問了一番。誠如劉婆子所言,你祖母院裏的人都是用了多年的老人了,他們犯不着做這樣的事。爲父也不是懷疑你,而是……”
說着,便是目光凌厲又陰沉的又再射向了跪在下面的藍釉:“你年紀小,又涉世未深,身邊多了這樣不知根知底的人,難免被人利用。”
果然,這事兒最終是衝着蕭樾來的!
藍釉心裏猛然一驚,但是爲了不露出破綻,面上表情就還是維持不變,只是暗
暗在袖子底下攥緊了拳頭。
武曇的目光在她和武勖之間遊走了一圈,還是一臉懵懂又純真的模樣,眨巴着眼睛問:“父親這又是什麼意思?”
武勖道:“你的這個丫頭,還有房裏那個叫青瓷的,都是哪裏來的?”
武曇的目光明顯的閃躲了一下,然後就垂下了眼睛,小聲的道:“父親問這個做什麼?”
她的這個表現,倒是讓武勖頗爲滿意的。
到底還只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罷了。
武勖於是深吸一口氣,循循善誘的繼續道:“爲父是怕你被居心叵測的人哄騙利用了去,留了蛇蠍禍害在身邊,遲早會害了你!今日她能揹着你給爲父下毒,你可知道,若不是父親相信你不是那樣不懂事的孩子,真將此事入了心,一個弒父的罪名壓在你身上,你會怎麼樣?”
投毒未遂,加上老夫人力保,不會要命,但是這個家也是待不下去了,只能被送走,送去庵堂或者宗族的祠堂裏禁錮一輩子。
對一個女孩子來說,這就是滅頂之災。
武曇低着頭,像是在耐心的聽他開導,也像是心虛害怕……
總之是扭捏着半晌沒吭聲。
武勖也不急着逼迫,反而是緩了片刻,才又語重心長的開口:“別怕,你現在說出實情來,爲父自然會查明一切,給你個公道。”
果然,是想要哄騙她將事情栽到蕭樾頭上,以便脫身的。
這樣的伎倆,用在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身上——
本是十拿九穩的。
用一輩子的命運做要挾,沒有哪個閨閣中嬌養出來的小姑娘是經受得住的。
若不是對他的陰詭伎倆和無恥行徑已經領略過多次,並且也知道蕭樾沒做這樣的事,武曇覺得自己可能還真會被他給這麼帶溝裏了……
武勖說着,便伸出手來,想要去摸她的發頂。
武曇心中厭惡,便就不動聲色的終於擡起頭來,避開了他的手,表情慎重的問:“父親真的能替女兒做主麼?”
她的眸子清澈明亮,閃爍着希翼的光芒。
武勖微微點頭:“說吧。你身邊這兩個丫頭的行徑很是可疑,查清楚了,爲父才能替你做主。”
武曇抿抿脣,似乎是還有猶豫,就又轉頭看了眼藍釉。
藍釉拿不準她究竟是做的什麼打算,現在明知道這個武勖居心不良的想要把髒水潑蕭樾身上,不免就有些緊張了起來,叫了聲:“主子……”
武曇沒叫她說下去,就又再看向了武勖,反問道:“可是這毒未必就是我的這個丫頭下的啊,她下午去的祖母那,雞湯是晚上才燉的,就算她手長……也從下午伸不到晚上去。”
武勖耐着性子再誘導:“毒藥未必就需要下到湯水裏,也可以提前下在器具裏,或是材料裏。”
武曇順理成章的點點頭,卻彷彿是因爲有顧慮,留還在猶豫。
這時候,院子外面秦管家便親自尋了來。
這書房的門是開着的,外面秦巖和他的對話能清楚的傳進來,武曇聽見秦管家在說:“快通稟侯爺一聲,陛下親自陪着三小姐回來奔喪了,車駕馬上就到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