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廷襄徑直走過去,先是拱手躬身行了禮,然後也沒等魏王叫他就徑直站直了身子問道:“
那女人的話祖父都聽見了?您以爲如何?”
魏王負手而立,那張圓臉本該是天然帶着幾分祥和的,此刻卻是肅然又冷酷。
他看着燕廷襄,眸光裏也不見怎樣的溫度,只道:“寧肯錯殺不可放過。如果徐穆的手裏真的握着她所說的那件東西,並且他中午進宮的時候也沒有呈遞給陛下的話,那麼他就極有可能是多了一重小心,想要等今天的晚宴上先找機會跟胡氏確認一下那東西的真假再奏稟皇上,畢竟當年這塊玉佩和皇嗣一起失蹤的話都是胡氏說的。這徐穆可是隻老狐狸,不過也恰是因爲他的這重謹慎之心纔給了咱們時間和機會……“
魏王說着一頓,思忖了片刻又道:“也不用冒險去徐府奪寶了,你馬上去安排,先叫人盯着他的行蹤即可。傍晚時分他定要進宮,到時候尾隨他,在路上找個機會把東西搶過來再說話!”
徐穆是一國之相,雖說是一介文臣,府邸裏也是守衛森嚴,大白天的要直接闖入他府中搶東西,幾乎不可能成功。
如果風七說的都是真的,那麼今晚他必然會隨身帶着那件東西進宮去見貴妃胡氏,在路上埋伏動手,就大有成算了。
“孫兒也是這個意思,那麼事不宜遲,我這就去安排。”燕廷襄略一頷首,然後就急匆匆的先走了。
魏王站在原地目送他走遠方纔轉身款步踱着往後院的方向去。
燕廷襄去安排了往徐府盯梢和準備在半路打劫徐穆的人手,然後又派了兩個機靈的親信去茗湘苑那邊探聽風七的來歷和底細,事後仔細思忖,確定並無紕漏之後才又轉身回了書房。
彼時書房裏已經有丫鬟上了茶點。
風七已經吃了一些,正坐在屋子裏。
兩個丫鬟在旁邊站着,顯然是爲了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她就只安分的坐着,並不試圖去查看燕廷襄這書房裏的任何祕密。
燕廷襄過來看到這一幕,倒是不由的又深深看了她一眼。
風七看見他進門就站起身來規矩的行禮:“公子回來了?”
燕廷襄先是沒應聲,只揮手示意兩個丫鬟退下,等屋子裏就剩下兩個人的時候他才隨便揀了張椅子坐下,面色微冷的看向了風七道:“人手我安排下去了,可以確保萬無一失,就看你給的消息到底可不可靠了。”
風七露出一個笑容,看上去並沒有半點擔心的樣子。
她想了想,便不是很侷促的走過去坐回了之前的椅子上,然後說道:“橫豎是要等消息,燕公子若是不覺得我麻煩的話……關於貴國那位二皇子的事我只是今日從貴國百姓口中打聽了一點皮毛,您能細說給我聽麼?我知道的清楚些,後面有些事還能彼此有個商量,對您可能也有好處的。”
燕廷襄見她居然如此不見外,就覺得好氣又好笑,諷刺道:“你既然說你是大胤晟王手底下的人,蕭樾那個人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你知道這麼大的祕密不去與他說,卻跑過來找我?就不怕他秋後算賬,找你的麻煩麼?”
提起蕭樾,風七放在手掌的那隻手手指就不由的微微握緊。
她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的神情,然後又飛快的穩住,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反問道:“只要燕公子肯出面保我,難道我還需要怕什麼嗎?”
雖說是個奉承的意思,燕廷襄卻並不覺得這話受用。
他從旁仔細觀察了風七的神色,不由的心生疑惑:“你跟晟王之間……有過節?”
不過怎麼可能?一個無名小卒和手握重權的一朝親王,他們之間哪能有什麼過節?雲泥之別罷了!
風七聞言,又是將手指攥緊了些。
她微微垂下眼睛,雖然是難以啓齒,可是她都走到這一步了也確實不能再退縮,於是心一橫又再次擡頭看向了燕廷襄,一個字一個字清晰又鄭重的說道:“我會這麼做不爲別的,如果次此事成,我真能幫的到公子和魏王爺的話,公子可否許我一個身份,我……”
讓她當着陌生的男子親口說出這話,到底是心中難堪,她話到嘴邊又不禁停頓了片刻,臉上微微漲紅。
燕廷襄又不是沒經事的愣頭青,盯着她,一開始還困惑,這時候就突然腦中靈光一閃。
他也愣了愣,隨後反而輕鬆多了,由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低啞的淺笑,調侃道:“原來是這麼回事……”
他就說呢,這女人爲什麼會跑過來跟他做這種天大的交易,這麼一來倒是解釋的通了——
女人麼,真的都是眼界有限,往往爲了一個男人就能捨生忘死,赴湯蹈火!
他倒也不是故意嘲笑,只不過是打從心底裏的帶了幾分輕慢。
風七卻覺得自己像是當衆被人剝了衣裳一樣,臉上都火辣辣的,瞬間無地自容。
她咬着嘴脣不說話,來掩飾心底的尷尬。
她僅僅就只是喜歡一個人而已,爲什麼要這麼卑微?又讓自己變得這麼難堪?
而那個武曇,卻那般跋扈張揚,心安理得的留在他身邊?
就是這種不平等,就是這種不甘心,讓她怎麼都要拼一拼!
風七咬咬牙,終是再次鼓足了勇氣面對燕廷襄:“公子能許諾我麼?”
燕廷襄本來正在漫不經心的打量院子裏的風景,聞言才又回頭看向了她,打量了她片刻才又問道:“你不就是跟着他一起過來的麼……”
話到一半就想起來蕭樾堂而皇之帶在身邊的那個小姑娘了……
燕廷襄略一沉吟,也不由的多了幾分興趣,再開口時就斂了笑容:“晟王身邊不是跟着個小丫頭?雖說論姿色她略勝一籌,可是一個半大的黃毛丫頭而已,你要是真有那個意思……”
男女之事,究竟也不是兩個陌生的男女就該當面就這麼口無遮攔的談論的,風七又像是被人打了巴掌一樣,臉上紅得幾乎能滴下血來。
她蹭的站起來,對燕廷襄怒目而視:“公子,咱們在談的是交易,我已經給出了我的誠意,您只管回答您能否給的了我相應的報酬,至於我的私事,就不勞你費心了!”
語氣有些衝。
燕廷襄的話被她打斷,不過轉您一想也能理解一個女子在這種情況下的尷尬,便就沒跟她計較,點頭道:“不是什麼難事!”
可是,有什麼用呢?
一個女人,如果男人不是真的將你看在眼裏放在心上,就算你勉強有了足夠的高的身份,甚至於用了手段嫁給他——
能得什麼好?
燕廷襄打從心底裏不能苟同這個女人的作爲,不過也不想多管閒事的點撥她。
就算是條死衚衕,跟他又有什麼關係?
風七心中卻是煩亂,冷着臉坐在那,半天沒再說話。
兩個人各自沉默,燕廷襄想着反正也是沒什麼要緊事做,就又打破了沉默:“你不是想知道十八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麼嗎?反正咱們枯坐等消息也無聊,我便將那樁舊事說給你聽聽吧。”
風七的思緒被打斷,驀然擡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