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我的玉!”武曇低呼一聲,蹭蹭蹭的幾步跑下臺階,彎身去撿落在地上的用紅繩穿着的玉墜子。
那墜子很小,小拇指關節的大小,雕的是尊觀音像。
應該是隨身佩戴了挺長時間,玉質其實不怎麼好,但是已經磨得很圓滑瑩潤。
小金子本來只是聽到響動,一條死狗一樣的趴在那,動也沒動。
只是在武曇跑下來撿東西的時候,一股香風撲面,他才勉強擡了擡眼皮。
那枚小小的玉墜入眼,他臉色就是刷得慘白一片,身體痙攣似的抖了抖。
不過天黑,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都集中在這個突然出了狀況的武家二小姐身上,沒人注意他。
武曇蹲在他面前,撿起玉墜子,小心翼翼的拿袖子擦了擦灰,然後就沒再停留,轉身拿着又蹦蹦跳跳幾步就上了臺階,回到蕭樾身邊。
蕭樾側目,伸手道:“什麼寶貝?本王看看?”
武曇想了想,遞給他。
蕭樾拿在手裏,只是很隨意的瞥了眼,就嫌棄的扔還給她:“回頭本王給你找個好的。”
武曇翻了個白眼,沒理她。
她穿的是宮裝,這玉墜子起先就是系在齊胸襦裙胸口的繫帶上的,她低着頭,手指靈活的再仔細將那玉墜子系回去。
所有人都盯着她在看。
包括——
小金子。
小金子的渾身都在隱隱的發抖。
那枚玉墜他認得的,小時候家窮,買不起長命鎖之類的東西,後來她娘陪嫁的唯一值錢的一件首飾,一個玉鐲子不小心磕破了,就出了點手工錢請人幫忙雕成了觀音小像,家裏的四個孩子,一人一個,掛在脖子上。
他的那塊,當年逃難的時候在路上跟人換了兩個燒餅。
弟弟的這塊,卻一直隨身帶着的。
現在,這個東西,出現在晟王蕭樾的人身上……
這意味着什麼?
小金子不傻,不僅不傻,還很機靈,當即就明白了,他那兄弟是落在蕭樾手上了。
本來昨夜的事和這位晟王爺八竿子打不着,可偏偏,把他捲進來,還差點別冤成了弒君的兇手。
小金子知道,自己雖不是有心,但確實也是連累這位爺遭了無妄之災了,這時候他要不說實話替對方洗清嫌疑的話——
後果,他自己都想象的到。
皇帝和姜皇后本來就都各自看着武曇不順眼了,這時候她還冒冒失失的出狀況?
皇帝眼中閃過嫌惡的神色,冷冷的道:“晟王,管束好你的人!”
算是藉着武曇對蕭樾惡語相向的發了火。
武曇扁扁嘴,柔順的低下頭去。
蕭樾面上表情不變,只淡淡的說了句:“皇兄跟她一個丫頭片子較什麼真。”
居然沒認這個慫,不軟不硬的就當場給頂了回去。
皇帝胸口裏又口氣頂上來。
蕭樾沒等他再發難,就已經移開了視線,掃了眼下面站在旁邊的楊廉之等人,問道:“楊丞相,諸位閣老,意欲弒君的兇手就在這裏,各位都是官位上坐了幾十年的老臣了,見多識廣,誰有法子叫他開口,不妨獻個策略出來?本王這種武人,手下向來沒個輕重的。”
楊廉之幾個互相對望一眼。
只有刑部尚書孔閣老有刑訊的經驗。
可是這個小太監被抓已經一整天了,皇帝顯然是動過重刑,十八般武藝都用上了,他都死活沒開口,現在又明顯只剩下半條命了,他要再接手——
把這人折騰死了,倒是線索斷了,皇帝找不到真兇,晟王爺還要繼續背黑鍋……
這種燙手山芋,誰敢接。
可是,楊廉之等人都在看他。
這羣沒義氣的老棒槌!
孔閣老心裏暗啐了一口,只能硬着頭皮拱手道:“陛下,這人是已經過慎刑司審訊過了吧?微臣看他身體底子一般,刑訊上實在不宜操之過急,是否緩一緩?”
皇帝冷笑一聲,未置可否。
孔閣老後背忽的就冒了一層汗,但也只能是硬撐着,不動如山的站着。
蕭樾聽了這話,就不高興了:“這麼一來,本王和母后還有皇后娘娘,豈不都還要被人戳脊梁骨?”
孔閣老咬着牙,低垂着眼眸,反正死活不肯接這差事。
皇帝是有意爲難,並不表態。
最後,還是蕭樾主動側目看向了他道:“既然沒人肯接,那就臣弟來審?”
皇帝冷冷的道:“你能撬開他的嘴,自是最好不過。”
“臣弟可沒這個把握。”蕭樾一笑,面上表情卻仍閒適,一派輕鬆,他靠在椅背上,姿態有些慵懶。
小金子趴在地上,艱難的仰着頭看他,看着他眸中沉如夜色一般深不見底的暗色,卻只覺得脊背僵硬,渾身發冷。
蕭樾忖了片刻,卻沒再問詢,反而突然轉頭問武曇:“你喜歡聽曲子麼?”
別說其他人了?就是武曇——
都被他這突然一問給問愣了。
一擡眸,對上他盈盈而動的眸光,勉爲其難的回了句:“還行吧。”
“現成的材料,本王叫人給你做個撥浪鼓玩兒吧?”蕭樾就甚是愉悅的樣子,重新移回了視線,看向下面匍匐的小金子,一揮手:“看看他身上哪裏還有好皮,給本王剝兩片下來,既然他的舌頭不想說真話,還不了本王的公道和清白,那就從他身上取點東西,聽聽聲兒也是好的。”
他帶來的兩個暗衛,立刻就幾步奔上前去,按住小金子就將他上衣剝了,居然真的開始在他身上找沒被鞭笞出傷痕的地方。
武曇低呼一聲,雙手捂住臉,和沉櫻齊刷刷的一起背轉了身去。
“王爺!這裏是京城……”楊廉之本來是被蕭樾前面看似戲謔的言語聽愣了,見他居然是來真的,當場震驚,連忙站出來勸阻。
雖說就算下面的衙門拷問犯人,偶爾也會用些非常手段,可那畢竟都是關在暗牢裏乾的營生。
現在在這宮裏,還當着皇帝太后的面,要是動了這樣殘忍的私刑泄憤——
在場這麼多人看着,回頭傳出去,百姓們該怎麼想?
皇帝的臉色也不好看,可是咬着牙,居然沒做聲。
蕭樾卻壓根只當沒聽見楊廉之的話,仍是氣定神閒道:“回頭找個好點的工匠,做漂亮點,過幾天等他身上別的地方的皮肉長好了,再接着給本王剝,見者有份……到時候給在坐的每人都送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