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雖是覺得自己的命不值錢,不能拿來連累自家小姐,可二小姐就是這麼個脾氣,她知道她平時就對她們好,而且還護短的緊,這時候你若是還跟她爭執,就只能是浪費她的時間,拖累她。
所以,雖然後腰那裏已經痛到近乎麻木了,她也只是死命的咬緊牙關忍着,然後用了所有的力氣配合武曇。
主僕兩個,攀附着車廂裏的固定物,以力所能及的最快的速度挪到門邊。
武曇彼時也是汗流浹背,幾乎虛脫,只是緊繃着身上所有的弦,不叫自己鬆懈。
“杏子受傷了,”她說,喘着氣,先把杏子挪出去,推到了車轅上,“不管怎麼樣,先跳車,保住命再說!”
杏子腰背僵直,根本動不了。
青瓷也不考慮其她,這時候卻是爲難。
杏子也是個嬌弱的女孩子,現在馬車失控,跑這麼快,直接扔她下去,在她明顯是骨折受傷的情況下,真的是凶多吉少。
武曇已經一把將杏子推她懷裏,命令道:“你們倆抱成團,護着她點兒,先跳。”
說着,就不由分說的也鑽出車廂,搶了青瓷手中繮繩。
而她這一露頭,躲在暗處的人大約是完全沒想到她這樣一個養尊處優的侯府小姐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沒被嚇暈,一見她露面,當即又是一顆石子彈過來。
咻的一聲。
青瓷大驚失色,連忙按着兩人的腦袋,把兩人都壓在了車轅上。
但是,情況實在緊急,她又應接不暇,緊跟着下一刻,右側又是咻的一聲。
青瓷惱怒之餘,已經幾乎嚇得魂飛魄散,正要擡頭想辦法,就聽見隱約細碎的一聲悶響。
武曇的應變也強,汗毛倒豎的和她幾乎是同時循聲扭頭,就看見後面居然有一匹馬追了上來。
馬上是個穿着素色袍子的年輕人,因爲他後腦勺朝這邊,武曇沒看見他的臉,青瓷那麼冷靜的人卻都忍不住欣喜低呼:“燕北!”
而彼時,燕北一手甩了自己的腰帶,掃開了斜對面射向武曇的石子,一面扭身向着另一側,一擡手,一支袖箭自他腕間疾射而出。
隨後武曇就隱約聽見遠處一聲慘叫之後又是一聲悶響,有什麼重物落地的聲音。
這邊燕北策馬追上來,也不含糊。
青瓷低聲提醒武曇:“是王爺的人!”
然後,揚聲對燕北道:“把二小姐接過去!”
馬車正在疾馳之中,人手交接並不是很方便。
燕北的面色凝重,依言伸了手出來,武曇這時候卻放了心,二話不說,先把扒在車轅上動不了的杏子咬牙扶起來,一邊推她過去,一邊冷靜的吩咐:“接着她!青瓷,一會兒你抱緊我,我們倆跳車。”
燕北心中略有遲疑,但是武曇已經把人朝他推過去了,他也不能見死不救,手下動作卻沒有任何遲緩的,順手將杏子拎了,往馬背上一掛。
這一分神動作,速度就慢了些,又被疾馳中的馬車甩開了。
這邊青瓷見武曇交接完畢,一手抓着車轅穩定身子,一手正待要來拉武曇,就聽見下面終於咔嚓一聲響動。
一邊的車輪又撞到了一塊碎石,居然在滾動中直接炸裂開來。
“主子!”半邊車身瞬間沉下去,青瓷驚呼一聲,再想來拉武曇的時候,已經完全來不及了,她自己的身子一沉,直接被甩了出去。
武曇也是倉促間本能的伸手想去拽她,沒拉住,只是一把扯掉了她藏在腰帶裏的匕首。
青瓷被拋出去,摔在了旁邊的水溝裏。
卻不想那雜草底下居然還有存水,她不管不顧的爬出來,滾了一身的淤泥,卻也顧不上,重新奔回路上就一路狂奔着繼續去追馬車:“主子!”
燕北那邊,本來是因爲有她在車上,還很放心,這時候正把杏子交給後面追上來的人。
冷不丁聽她這一聲嘶吼,再循聲一擡頭,也是勃然變色。
那馬車的一邊輪子碎裂,導致半個車廂直接摔在了地上,再加上馬匹受驚狂奔,他們從這後面看,就只看見碎木片四濺開來,偌大的一輛馬車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迅速的被肢解。
“照顧她!”他順手把杏子塞給侍衛,自己再次打馬狂追。
而這邊,青瓷被甩下馬的同時,武曇也意識到這輛馬車廢了。
她腦中空白,驚恐的懵了一瞬。
但是,她並不是個會自暴自棄的人,當時目光慌亂的四下一掃,出於本能求生的慾望,直接用了驚人的爆發力往前一撲,竄上了前面的馬背。
伏在馬背上,死抓着鬃毛一回頭——
看到的也是燕北眼中,馬車拖地被肢解的那一幕。
路上全是車廂和地皮摩擦帶起來的煙塵,她咬着牙,二話不說,抽出匕首,將身下這馬身上所有的負累斬斷。
剩了一半的殘破車廂被摔在半路,兩匹馬也脫離開來……
另一匹直接躥進了旁邊的野地裏,飛奔而去。
而她身下這一匹則是蕭樾當時送給她的那匹,這馬一開始也是受驚喫痛,再加上被另一匹帶着,瘋了一樣的狂奔,現在後面追逐的噪音沒有了,它沒了驚嚇,再加上這一路跑過來,可能也是痛得麻木了,所以這時候雖然也還是瘋狂的往前奔跑,但武曇已經感覺不到戾氣了。
她的耳畔都是疾馳而過的風聲,手裏沒有繮繩,也控制不了它,又唯恐旁邊還有埋伏,稍緩了一下之後,就身子哧溜一滑,揪着馬鞍滑到了馬腹之下,倒掛在那了。
她的這個身子,雖然還沒長成,再加上挑食挑的,人也偏瘦,但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長這麼大,真的是咬着牙一點不敢放鬆的才勉強能攀附住。
而馬蹄四濺,帶起的塵土又撲了她一臉。
後面青瓷徒步在追她,自然是被甩得遠來越遠。
燕北雖是騎馬,但是速度明顯不及蕭樾的這匹戰馬,他追了一段,就當機立斷的拐到了下面的小路上。
武曇這時候也不做他想了,就只是使出渾身解數,用力的攀附在馬腹之下。
因爲她所處的位置太低,再加上週圍塵土飛濺,暗處就算還躲着人,也輕易無法下手了。
大約又衝出去了有三裏多地,燕北才抄近路突然從側前方斜插過來,怕撞上,不敢在大路中間攔,只一邊策馬繼續往前慢行,以備不時之需,一邊出了個口哨,揚聲道:“疾風!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