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傳旨的,不是皇帝身邊的人。
蕭樾一眼認出來了,武曇卻尚懵懂。
那內侍面上含笑,還在等蕭樾的回覆。
武曇在他身後,輕聲的道:“那要不你去吧,讓雷鳴送我一下就行。”
蕭樾沒應聲,卻是對那內侍道:“本王眼下有點急事,你先回去覆命吧,說我晚個把時辰就到。”
“是!”那內侍倒是也不爲難,應諾之後又恭敬的行了禮,退下了。
蕭樾轉頭,垂眸衝武曇露出一個笑容:“走吧!”
武曇卻有點忐忑:“這樣……好麼?”
他總這麼駁皇帝的面子……這樣好麼?
蕭樾還是沒做聲,雙手一卡她腰肢,將她抱上馬車,塞進了車廂裏。
那邊那內侍拿眼角的餘光一直瞧着,眼中神色變了又變。
而蕭樾隨後也上了車,命人駕車直奔南城門。
武曇不解:“你送我回家就行啊。”
蕭樾只是摸摸她的臉頰,但笑不語。
武青林那邊,蕭樾昨天一讓雷鳴帶信過去,他卻是馬上心裏有數。
不過武曇一個閨閣中的小姑娘,一夜未歸,還是宿在別的男人府上的,這事情怎麼都有失體面,所以他只囑咐了林彥瑤一聲,今早又跟武老夫人說是武曇捨不得他,鬧彆扭呢,所以沒出來送。
老夫人知道他們兄妹情深,不疑有他,就只囑咐了他一些話,又一直目送他打馬出了巷子,纔跟林彥瑤一道進府去了。
武青林要南下,走的自然是南城門。
不過他出城是比武曇二人早了半刻鐘,就在外面的茶寮那等着了。
木松往內城方向張望了幾次,忍不住道:“世子確定二小姐會來嗎?”
武青林面上表情平靜,眼中神色卻略顯深沉的說道:“不是她要來,是晟王要來。”
木松意外的一愣:“晟王?”
武青林莞爾:“明知道我今天一早離京,要不然他不會特意留了曇兒在他府上不回。”
木松聞言,心中只是多了幾分慎重和警覺,也不再說別的了。
一行人等在那。
除了木松,武青林帶回去的還有自己的八名親衛,上回他帶回來的那批人,留了十個在府裏,給武曇以備不時之需,又點了這幾個帶走。
不多時,內城方向,晟王府的侍衛就護衛着帶着王府標誌的馬車出城來了。
馬車在城門之外停下來,武曇和蕭樾先後下了車。
武曇提了裙子快跑過去:“大哥!”
武青林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後面蕭樾也款步走了過來。
武青林就暫時把視線從武曇面上移,正色看向了他。
他料定了蕭樾特意過來,必是有話要說,就望定了他,等他先開口。
蕭樾見狀,也不耽誤工夫,直言道:“本王的事,想必宮裏前面已經傳信去給令尊大人了,武世子此番過去,還是請你代爲親自跟令尊大人打個招呼,無論他是個什麼態度,總得給本王個明確的說法不是?”
上回他公然在東宮的喜宴上求娶,想也知道皇帝是絕對容忍不了的,肯定隨後就去信給武勳,意圖讓武勳出面阻止了。
武青林倒沒想到蕭樾會是爲了這事兒,怔了怔,然後就從他脣角揚起的笑容之間看出了深意——
他這是暗示他一定要親自去跟武勳提這事兒,好當面探查武勳的態度和反應?
武青林現在對武勳,已經是出於全面防範的狀態,略斟酌了一下便就點頭首肯:“好!我問過之後,會給王爺消息的。”
蕭樾略一頷首,就沒再有別的話了。
武青林等得一時,知道他是把話說完了,就微微提了口氣,對蕭樾說道:“曇兒的事,我就不多說了。另外……”
他說着,一頓,又低頭看了武曇一眼。
武曇是不捨得他遠行的,過來了,就算他跟蕭樾在說話,也一直仰着脖子,戀戀不捨的看着他。
此時,兄妹兩個的視線撞在一塊兒。
武青林就稍稍用力握了握武曇的肩膀,然後仍是擡眸對蕭樾道:“未免打草驚蛇,我們府上那個曹飛鷹我暫時還沒動他,勞煩王爺也稍微幫忙盯一下。”
如果只是監視防範曹管事,他其實完全可以私底下跟蕭樾說的,此刻當着武曇的話——
顯然就是刻意讓她知道的。
武曇聞言,便是心頭被什麼劇烈一撞。
她訝然的倒抽一口涼氣,神色驚疑不定的看着她大哥。
最近,她是不是遺漏了什麼?怎麼他大哥跟蕭樾之間私底下還有事瞞着她?現在這是打的什麼啞謎?
顯然,他們是說府裏的曹管事有問題?
武曇雖然不管中饋,但是她向來機敏,對府裏大概的人員配置是有數的,那個曹飛鷹難道是別人放在他們府裏的細作?如果是,會是誰的人?總不能是皇帝吧?
一時之間,她摸不出頭緒來,只覺得一顆心懸空,莫名的就有幾分緊張。
可是武青林南下在即,她又沒心思問他這些瑣事,就只是期期艾艾的望着他。
對面的蕭樾略一點頭:“知道了。”
倒是跟武青林很有默契的模樣。
武青林又垂眸看了武曇一眼,仍是對他道:“我還有兩句要單獨跟曇兒說,能請王爺迴避一下嗎?”
武曇下意識的又轉頭去看蕭樾。
蕭樾與她的目光略一交會,然後說道:“本王先去車上等你。”
他轉身走了。
武曇想到武青林方纔的話,不免驚慌,立刻往武青林面前又靠近了一步,急切的喚他:“大哥!”
武青林沒等她開
口,就徑自囑咐:“府裏那個曹管事不是好人,不過你暫時也不要動他,防範着就是。”
武曇容不得多想,直接點頭,待到想問他有什麼問題的時候,武青林卻突然彎身下來。
他溫和的笑了笑,目光柔柔的注視着她的面孔,伸手將她前襟上一點不顯眼的褶皺撫平,動作細緻又溫柔。
以前大哥出門,眷戀不捨的那個人一直都是她,會扯着他的袍角撒嬌,這一次,卻是兄長彎身下來,用這樣眷戀又踟躕的眼神看她。
武曇突然覺得自己的一顆心,懸在了半空,不是說怎麼樣的緊張或者畏懼,就是覺得晃晃悠悠的,懸空摸不到底。
她眸中光線閃了閃,瞬間就多了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