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什麼人?”一個滿身泥水的男人走了過來,面色威嚴的問道。
他是蘇城救援隊的指揮長。
聶芫及兩個保鏢穿得太光鮮了,有些扎眼。
但指揮長絕對不是仇富,而是有規定:救災一線,除了專業的救援人員,任何閒雜人等不得入內,防止造成更大的傷亡。
況且臨時搭建的堤壩本來就很小,還隨時有被洪水沖塌的危險。有些災民哭喊着不願走,願意走的也運不出去,因爲船不夠,所以只能擠在堤壩上。
他們來是佔用資源。
“您好,我們小姐是蘇峯的表妹,特意來看他,順便慰問救援隊,馬上就走。”保鏢客氣的說道。
一聽是蘇峯的表妹,指揮長的表情緩和了許多,但依然不太歡迎他們,“給你們五分鐘。”
說罷,遠遠的喊了一聲,“峯子,你家裏來人了!”
家裏來人了!
蘇峯腦子轟的一下,第一反應就是他的夏夢來了,急急道:“我不是不讓你——”
待看清來人的真面目,蘇峯立即將滿腔的柔情壓下,態度冰冷,“不是我家人,遣返。”
聞言,指揮長瞬間又翻了臉,對保鏢斥責道,“胡鬧!大災當前,豈容你們兒戲?速度離開,不然別怪我送你們去喫牢飯!”
“別介,您吶~我是來送救災物資的。”聶芫向指揮長拋了個明眸,楚楚可憐的樣子,挺招人稀罕的。
指揮長畢竟是普通人,哪裏降得住貴族人家的小老婆使媚子?一時間竟兇狠不起來,“……給你五分鐘。”
“謝謝您啦。”聶芫暗自得意,連蕭君生都敵不過她的美貌,她這張臉就是通行證。
穩定好指揮長的情緒,聶芫衝蘇峯嬌嗲的說道,“姐夫,你可能不認識我,我是夏夢的表妹!”
蘇峯穩穩將盆舉高,目光放遠,盯着她的眼睛。他強烈的視線似乎能穿透人的表皮,看到裏面醜陋的靈魂。
聶芫的心莫名一慌,恐懼得後退一步。
“我認識你,你是——”似乎不願和一個女子交鋒,蘇峯話頭一轉,“被人揭露曾經做過的醜事,是非常尷尬的。這裏是災區,不是你們的秀場,請離開!”
沒錯,被人揭露曾經做過的醜事,是非常尷尬的!
聶芫特別想揭露蕭紗,但被蘇峯的一身正氣震懾到了,她又有些膽縮。
如果可以重來,她也想選一個這樣頂天立地的丈夫,哪怕爲他看家守院,做牛做馬,也值了。
“呵呵……我知道。”聶芫笑着掩飾尷尬,然後熱情的招呼救援隊員,“我專門送來了飯菜,大家快上來喫吧。”
“峯子,喫還是不喫?”衆人徵求蘇峯的意見。
“當然喫。”又冷又餓的,爲什麼不喫?
蘇峯把盆遞給自己的同事,“把孩子捎上去,你們先喫,我頂一會。”
他們是接力往外傳小孩和沒有體力的老人,每隔幾米,就有一個人站在又深又冷的水裏。
洪水洶涌,有時候一個浪頭打來,會將他們埋在水裏,站都站不穩,條件非常惡劣。
隊員們個個都精疲力盡,只憑着一股信念支撐着!
……
衆人上岸領了盒飯,狼吞虎嚥起來。
蘇峯檢查了一下堤壩,覺得不穩,扛起沙包繼續加固。他做事向來沉穩認真,是救援隊的靈魂領軍人物。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告辭。”發完盒飯,聶芫擡腳上游艇,不時偷看蘇峯一眼。
“幫忙帶幾個災民出去,外面有人接應。”指揮長也來不及喫飯,安排婦女和兒童先撤。
“好。”聶芫答應下來,趁這個功夫,她鼓起了勇氣,“對了姐夫,昨天我看到表姐和許堅在一起了,挺親密的。”
“……”蘇峯扭頭看向聶芫,肩上還扛着沙袋。
他的眼前浮現出一個畫面,就是去感應寺求籤的那天下午,他和夏夢在步行街偶遇了許堅,他們之間似乎有故事……
“呵呵。”聶芫假笑了一聲,“你可能不知道,我表姐追了許堅五六年,還給許堅懷過一個孩子,不過許堅不肯要她,她就刮胎了——嘭!”
聶芫的話還沒說完,蘇峯肩上的沙袋就墜入水中,濺起一片水花。
一愣神的功夫,突然一道洪水從上游傾泄而下,夾帶着泥石流,如脫繮的野馬般對着蘇峯衝了過來。
“峯子!”一聲鷹隼長嘯般的呼喚,刺得人耳膜生疼。
也許意識到了危險,蘇峯擡手扶了一下堤壩,想要躍上去,但已然來不及了,他身子一晃,眨眼間就被洪流吞沒,消失得無影無蹤……
人在大自然面前,就是那麼的渺小,那麼的脆弱!
“峯子!”戰友們都驚呆了,瞠大眼睛盯着呼嘯奔騰的水面。千里江陵一日還,蘇峯早就不知被衝那裏去了……
空氣裏很安靜,除了水聲,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救人啊,你們怎麼不救他啊?”一個災民老大娘突然撕心裂肺的哭喊起來,她捨不得這麼好的小夥子遭遇不測。
之前就是這個小夥子把她背出來的!
衆人如夢方醒,都爭着往水邊衝。蘇峯平時很得人心,大家都願意爲他送死,爲他失去理智!
“都特麼的給我冷靜!砰!”指揮長手裏有槍,他對着天空放了一槍,維持混亂場面。
有常識的人都知道,洪流經過的時候,是沒法救人的!如果強行救,只會造成更多的傷亡。
只能等這撥洪水過去,才能去搜救。
況且救援隊有規定,一切以災民的安危爲主,救援人員不可以拋下災民,去搜救隊友的!
“我!操!”戰友們都紅眼了,將手裏的盒飯,狠狠的砸在了地上,然後撲向聶芫及其保鏢。
聶芫嚇呆了,她只想膈應蘇峯一下,讓蕭紗的名譽掃地,沒想讓蘇峯死啊,真沒想!
“聶小姐,快上船。”保鏢攔腰抱起聶芫,將她拋進了汽艇裏,然後自己也想跳進去。
但下一秒,他的腿便從後面被拽住了,一陣拳打腳踢,鮮血四濺。
做兄弟的,救不回蘇峯,只能給他出出氣了!
“啊啊!”聶芫嚇得連連尖叫,她擼下自己的鑽石戒指遞給船伕,顫抖着催促,“快開船。”
“可是你的兩個保鏢還沒上來。”船伕提醒她道。
聶芫蒼白着臉,“不用管他們,快開!”
船伕也怕打起來,殃及他的生意,一擰鑰匙,啓動了快艇,嗷嗷的開遠了。
“別打我們,別打……我們不知道她那麼壞!”聶芫的兩個保鏢護着腦袋求饒,“放過我們一命,我們人高馬大,有的是力氣,可以幫你們幹活。”
“我呸!”指揮長氣瘋了,“你們這些人渣,還想混進人民的隊伍?你們就是再活一萬年,也抵不上蘇峯一秒!你們這些垃圾,對社會有什麼貢獻?我今天就以擾亂公務罪,槍決了你們這倆敗類!”
失去了蘇峯,他真得好心痛!
所有的人都好心痛,眼淚都快出來了。
“用我的命,換他的命吧,老天爺!”那位被蘇峯救過的老大娘,更是趴在地上哭喊,捶地。大人孩子都亂作一團。
兩名保鏢被咆哮得耳朵差點聾了,嚇得瑟瑟發抖。
他們確實沒做多少貢獻,可大多數人都像他們一樣沒貢獻,憑什麼只殺他們啊?
保鏢就是肉盾,必須爲主人擋災,但這一次,他們不想爲聶芫揹負“戕害人民英雄”的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