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身，一腳踩扁地上的香菸，趙權邁步離開。
躲在巡捕司人羣中，瘦子長長出了一口氣，把頭抵在了小組長的後背上。
太嚇人了，退役但沒入民籍的兩不管軍人實在太嚇人了，以後堅決不招惹這樣式兒的，簡直是無法無天啊！
可就在他認爲那無法無天的賤民已經走遠的時候，很是突然的，一隻鐵鉗般的有力手掌扣住了他的肩頭。他一擡頭，恰好就看見那張可恨又可怕的賤民臉。
趙權問，“您真不向我發起挑戰啊？”
瘦子的小心臟再度砰砰急跳，緊張的連連擺手，“不挑戰不挑戰。”
趙權‘哦’了一聲，撤手轉身準備離開。
可下一瞬，剛剛邁出的步子咻然急轉，他又重新面向了瘦子，“您真不挑戰？”
瘦子那張飽受老拳的臉啊，苦的如同苦瓜一樣，“我真不挑戰！”
“唉！”
飽含失落的嘆息聲中，趙權搖頭倒退着離開。
只是倒退兩步後，他又忽地一個箭步獵豹般衝到瘦子近前，發出了強烈的要求。
“要不您就挑戰我吧，您是上民，我讓您兩隻手還不行嗎？”
瘦子都快哭了，“您走吧，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我給您鞠躬道歉，我誠懇道歉，我錯了，求您發發善心快走吧！”
央求聲聲中，瘦子當真鞠躬了，而且還是特別標準的九十度腰。
估摸着，自皇朝等級設立以來，趙權是第一個享受到來自上民鞠躬道歉的賤民，算是開天闢地頭一人了。
只不過，說實話此刻趙權心裏卻沒有半分高興勁。今天要不是瘦子太過分，他也不想鑽這皇朝律法的空子，終歸得入民籍，搞的再爽出了門口也還是個賤民。
沒有再折磨瘦子，趙權這次是真的離開了。
來到門口後，有一臺類似激光儀器的設備在他額頭上掃了幾下。
完事後他望向儀器光亮如鏡的側面，郝然發現額頭上多了三條黑色的橫槓。
這橫槓是地域枷鎖，更是他的身份印記，尋常手段無法抹除。
一槓上民，雙槓下民，三扛賤民，四槓及以上爲罪民。
“賤民、下民、上民、貴人、皇族……這特麼才六個月時間，老子得爬多久啊！”
眉頭微皺，最終舒緩，趙權邁步離開夢礪場。
只是他剛走沒幾步的，身後就有人追了上來，且口中明確喊着，“趙權，站住！”
扭頭看了眼，追出來不是旁人，正是之前那個巡捕司的帶隊小組長。
執法者，要打擊報復了？
當看到巡捕司小組長追出來的時候，趙權心中第一念頭就是‘打擊報復’。
但是下一瞬他又否決了這種認知，因爲小組長是單獨追出來的，且身後沒人跟隨。
果然，等小組長來到近前後，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隨即拉到偏僻處。
四下打量確定無人，小組長這才說道：“兄弟，你真夠可以的，鑽律法的空子毆打兩個上民，而且還是當着我們巡捕司的面，有種，哥們兒我服你！”
說着，小組長掏出煙來遞出一支，“來，抽支菸，交個朋友，我叫宋輝。”
香菸被遞到身前，但是趙權並沒有接，僅是冷眼觀望。
宋輝是上民，還是身在巡捕司喫皇糧的。
他則是普通一賤民，這種自上而下的主動結交，在他眼中用五個字就可描述——
無事獻殷勤！
趙權不接煙，宋輝也不顯尷尬，賴笑着將香菸遞進自己口中。
點燃後吸了一口，這才把煙霧合着話語給吐出。
“行，看得出來兄弟你也是個聰明人，那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
“你剛退役沒工作，哥們兒給你介紹份工作，怎麼樣？”
趙權扭頭就走，不再搭理這個賺外快的巡捕司小組長。
類似於宋輝這種人他看得透，應該是藉着身在夢礪場工作的便利，給某些用人單位拉人才。
譬如在夢境世界中特別擅長經商的奇才，回到現實世界後會被許多公司覬覦，想要收入囊中。
而宋輝乾的就是這種差事，把人給帶去某公司，他拉人頭賺外快獲得一筆不菲的報酬。
只不過趙權沒想到的是，如今這個行業已經發展到了連賤民都可以被拉人頭賺錢的地步。
“哎哎哎，兄弟你等等，着什麼急啊，你聽哥們兒把話說完！”
身後的宋輝追了上來，用上民尊貴的身體將趙權給攔下，令他無法離開。
這是一個明面上的陽謀，趙權敢走就會撞到他的身體，那麼巡捕司的職務就可以令宋輝當場抓人，罪名是以下犯上，可能還會有襲擊執法者。
這是個很噁心的小手段，但不可否認確實有效，所以趙權只能停下腳步，聽宋輝繼續白話。
“兄弟，剛纔在裏面你打人那幾下我見到了，利落，有功底，一眼就看得出來。”
“不過哥們兒我真心替你覺得可惜，你說你有這麼好的身手，當個賤民，豈不是太過浪費？哥們兒我都替你的不上進感覺到心痛啊！”
“假如我有你這麼好的身手，我還當什麼小組長啊，整天跟個破保安似的被人訓成狗，我早打黑市拳去了。”
“打黑市拳多自在，站在擂臺中央，享受萬衆矚目，把對手打倒在臺上就有大把的獎勵，那可都是實打實的帝赦石啊！”
“你說你，你在夢礪場熬了一回圖個什麼，不就是圖提升身份嗎？”
“現在倒好，還是個賤民身份，難道你就甘心這麼憋屈的活一輩子？”
“反正換我我不甘心，好男兒在世，就得敢打敢拼敢奮鬥，左手帝赦石右手大美人，這纔是男人該有的生活……”
宋輝還在喋喋不休的蠱惑着，但是趙權已經看明白，那傢伙是跟地下拳場勾搭到一起了，拉退役的軍人去打黑市拳呢！
至於‘身手好’、‘利落有功底’之類的，那其實都是慣用的屁話，僅是爲了促成拉人頭賺外快的手段而已。
不過宋輝有句話說得對，趙權現在，還真是爲了提升身份……
而關於這個夢礪場，他也忍不住的再回味了一次。
夢礪場是個神奇的地方，這個世界的人，進入其中睡一年，就會做一場很特別的夢。
夢境裏面是另外一個基於現實構架出來的夢境世界，可以讓人在其中經歷生老病死的一生。
它的存在是皇朝爲選拔人才而設置的一種篩選手段，在夢境世界內的各行各業有所成就者，都會被判定爲人才，視能力貢獻大小而決定下民或者上民的身份調整。
曾經也有人自夢礪場走出後從賤民一躍成爲貴人，但那畢竟是極少數，鳳毛麟角。
所以加入夢礪場的人那些想法就是：只要在夢礪場內的夢境世界中有所成就，那麼出來後就可以提升身份。不敢高攀貴人，但即便評定不了上民，能提升爲下民也是好的。
可事實顯然跟大家所預想的不同，從夢礪場內出來的如果沒有成就，依舊是賤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