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莫非同半個身體壓在了蘇湘的身上,他的腿受了傷,半個身體不能動,全靠蘇湘半揹着他一點一點的往山下走。
蘇湘瞪了他一眼:還叫小啞巴,再叫就把你推下山去。
莫非同從她的眼神裏看到了威脅,劫後餘生的他咧了咧嘴脣,虛弱的道:“你把我放在這裏先、先下山去找人來救,不然走到明天我們都走不出去”
他撐着一口氣說完這些,眼皮子喫力的眨了下。
蘇湘又何嘗不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可是她不能確定這山體還會不會再次垮塌,而且她還記得爆炸前,好像看到了幾個凶神惡煞的人。
她好不容易把人救了回來,萬一再被人弄死了,那她不是白費力氣了。
再怎麼說,他是傅寒川的兄弟,而且她還指着他欠了她這個人情,說出陸薇琪的那點祕密。
蘇湘不吭聲,莫非同艱難的側頭看了她一眼,泥水順着她的頭髮往下淌,泥巴下的小臉透着一點蒼白。
她小心的看着腳下的路,幾乎是一步一滑。
可就是這樣一張髒兮兮的臉,他竟然好像看到了光。
莫非同勉強的隨着她的腳步,她襪子的顏色已經完全看不出來了,但是她走過的每一步下面都含着血水。
莫非同喉頭滾動了下,又看了一眼身側的女人,耳側是她粗聲的喘氣聲,跟拉風箱似的呼哧呼哧。
她明明這麼瘦小,哪裏來的這些力氣,又哪來那麼大的善心。
他對她又不好
“你的腳受傷了”
“再這麼下去,你的腳會廢了的”
蘇湘感覺到肩膀上的手臂往下滑了些,扛着他往上聳了聳,莫非同一臉複雜的看了她一眼,只好閉上了嘴,只是眼睛一直盯着她邁出的每一步
“看,在那裏”
曹振往山上的人一指,帶着一隊人往上跑過去,但是誰的速度都沒有傅寒川的快。
當他看到那個幾乎人形都看不出來的女人時,他的心一顫,怒火一陣,疼痛一陣,一口氣往上跑了好幾步。
蘇湘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力氣,還可以走多遠,到後來腦子一抽一抽的疼,眼前只看得到茫茫然的一片。
她覺得她的肺火辣辣的疼,像是快要着火了,她的腰好疼啊,心臟也像是快要爆裂開來。
莫非同早就沒聲音了,大概是暈過去了。
身後還可以感覺到有石頭在滾落,她得離安全點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她也不知道什麼地方纔是安全的,只是腦子裏剩下的就只有這唯一的一個念頭了。
到後來,她的腿腳完全的邁不開了,那雙不住打顫的腿終於支撐不住,往旁邊栽了下去。
昏倒之前,她好像聽到有人在叫她,那聲音怎麼那麼熟悉
蘇湘的瞳孔凝着最後的一絲光芒,她好像又看到傅寒川了。
他的手掌好熱,他捏的她好疼啊,別真的吃了她啊
眼前一黑,終於身體所有的疼痛都離她而去了
等她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醫院裏了。
病牀邊,傅寒川還是那一張冷厲的臉,臉色鐵青鐵青的,仔細一看,原來是他未刮乾淨的鬍渣。
蘇湘動了動手指頭,手心刺痛的感覺挑動着她的神經,這麼一感覺,全身的痛都醒來了。
傅寒川抿緊了薄脣,看着她在那裏疼得齜牙皺眉,這回連罵她一句都懶得說了。
他起身站了起來,往走廊走去,蘇湘透過半開的門,隱約的能聽到走廊的人在說話,然後曹振帶着笑走了進來。
“傅太太醒來了就好。傅太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後福嘛,就是那個發佈視頻的人已經找到了。”
“根據你提供的線索,我們在山上實行了抓捕”
根據曹振的一番敘述,原來那個發佈視頻的人在山窩窩裏聚賭,望風的人看到有人往山上來,一夥人嚇得逃竄,有人匆忙中丟下了菸頭。
那些人帶了煤氣罐上山煮東西喫,那菸頭大概是燒破了管道才引起了小爆炸。
幾天陰雨下來,山體鬆軟,這一炸就造成了小範圍的山體滑坡,蘇湘算是幸運的,再往前一點估計就爬不出來了。
曹振越說當時有多麼驚險,傅寒川的臉色就越難看,喬深好心的踢了踢他的腳尖。
“嗯哼。”曹振也意識到自己說多了,清了清喉嚨道,“反正人都已經抓到了。傅太太不止爲自己找到了重要證人,也破獲了重大聚賭案,等案子結束了,我們警方會送上錦旗。”
蘇湘一臉無語,她纔不要什麼錦旗,她只等警方把調查的結果公佈出來,讓她從這個坑裏面乾乾淨淨的出來就行了。
曹振又說了幾句祝她早日康復的話後就出去了。
蘇湘本身受的不是什麼重傷,在緩過來以後就可以勉強的坐着起來了。
她對着傅寒川比劃起來。
那個人說了什麼嗎
傅寒川板着臉沉聲道:“還在警局接受調查。”
他好像不怎麼想跟她說話,說了這麼一句以後,就看都不看她的坐下了。
他不說話,又哪裏都不去,病房裏壓抑的很。
喬深看着氣氛不對勁,識趣的退了出去。
蘇湘又有種山土壓在了自己身上的沉悶感,她瞄了男人一眼,囁喏了下嘴脣。
現在回想起來,她暈過去之前,看到的人真的是傅寒川。
可是他怎麼會在山上
你怎麼會來
傅寒川睨了她一眼,冷聲道:“你的電話打到了我的手機上。”
蘇湘恍然,大概是她情急之中按錯了號碼。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算起來,這是她離開傅家以後,兩人第一次見面。
蘇湘的餘光凝着窗邊一臉陰沉的男人,咬了咬乾裂的嘴脣,手指動了下,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簽了離婚協議,已經跟他沒關係了,他其實沒有必要再來找她了。
等這個案子結束以後,大概民政局的離婚證也可以拿到了。
想到這裏,蘇湘的窒悶感更重了,好像比山土壓在她的身上更加不能令她呼吸。
同一家醫院的另一個病房。
陸薇琪看完新聞,臉色煞白,後背沁出了冷汗,不光不定的忽閃着,手指緊緊的抓着被子。
病房的門推開,萬茴走了進來,在牀尾站定,淡淡看着她道:“你這個時候撤銷對蘇湘的指控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