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答我。”
鄧倚蘭愣愣地盯着他,渾身都泛開了雞皮疙瘩。
“你是……你是這個什麼進化者嗎?”她真正想問的話,其實在喉嚨裏卡着說不出來——漢均,也是一個所謂的“進化者”嗎?
張叔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
他看起來,神智實在和正常人一樣……但這並不能說明什麼,很多精神病人不發作的時候,看着和常人完全沒有區別。
看出了她的猶豫,張叔忽然笑了一笑:“你以爲你是第一個被關進來的正常人?”
鄧倚蘭張了張嘴,被他的下一句話擊破了防備。“他們硬要給你扣個精神病的帽子,你也要給我扣一個嗎?”
……她當然不要。
漢均一時的嘴快,和那叫林三酒之人所打的廣告,其實很快就說完了;張叔在聽說有人徵集同伴返回十二界時,那張木雕一樣的臉上突然多了血色和人氣,好像患了絕症的人聽說了一個醫學突破。只是他對於其他事情的追問,令鄧倚蘭好幾次差點沒忍住情緒——假如瘋了就能忘掉髮生在漢均身上的不公,忘掉髮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公,那麼瘋了又如何?
“他天真了。”
等她說完之後,張叔輕輕哼了一聲,“他感覺到了被人盯着的不自由,卻還沒有意識到逃跑的風險……怪不得要落到這個下場。”
“你再這樣講話,我就不和你說了。”鄧倚蘭說。
張叔笑了一聲,路過的醫生護工,都對他們視若無睹。“你這個丫頭倒是可以的,雖然是普通人,卻有點氣性。”
“到底什麼是進化者?漢均就是進化者吧?”
她沒想到張叔的答案,給她帶來了遠遠超出現實的衝擊。
張叔的話太離奇了,太不科學了,她實在不能說那不像是一個妄想症患者在看見“十二界”三個字之後自己幻想出來的東西。她滿腦子都被什麼世界末日給佔滿了,甚至連張叔最後一句話都沒聽清楚:“要是我能找到他們……或許他們會願意讓我跟着他們走。”
直到那天后半夜,她翻來覆去地睡不着,突然想到這句話,才猛地驚坐了起來。
她內心深處仍舊不大相信末日一類的話,因爲世界末日在精神病患者之中,是一個很常見的妄想。但是且不管張叔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已經把一個意思表示得很清楚了:他想離開這裏。
鄧倚蘭不想跟着去十二界,就像她不會想要踩上彩虹橋看看彩虹盡頭是什麼一樣,她畢竟又沒有真瘋。可她確實想要逃出這所精神病院。出去以後怎麼辦,她不知道;儘管她覺得每一個方向都被無形巨石給堵住了,四面八方的力量都不允許她再往前走一步,她也想把爲漢均找一個說法。
就算漢均和博物館失竊確實有關係,那他就該死嗎?他的死就可以不管了嗎?
她以前聽人說過一句話,“看起來天空很高,稍微一跳就磕到了頭”。可是她固執,在她撞得頭破血流、無以爲繼之前,她想要不停地跳,不停地去以頭撞天,試試它到底有多硬。
……因爲,世間事總得講個公道。
次日,鄧倚蘭在院子裏叫住了張叔。
“我們一起逃吧,”她小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