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年三十，李閒早早就起了牀。
好容易回家一趟，他自然不會爲了省一點陽氣而睡覺，他始終保持着實體的狀態。
家裏有三間房，一間是廚房，餘下的兩間，林薇和李惠睡一間，李閒睡一間。
躺在李惠爲他準備的舒服的被窩裏，李閒被動地聽着李惠和林薇的臥談。
自然，多是林薇問，李惠講，林薇似乎對李閒的過往，充滿了好奇，一邊聽一邊感慨着。
“小時候的李閒哥好可愛啊。”
“那時的李閒哥好酷啊。”
“哈哈，小惠，你再講講李閒哥帶着你在小河邊掏螃蟹的事情吧，好好玩，聽得我都恨不得穿越回去，加入你們呢！”
……
“薇薇，我能看出來，你特別愛我哥！我真開心！”李惠說道。
林薇突然沉默了。
但李閒那天級半鬼的耳朵，依然能聽到她那因爲尷尬而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以前我總覺得任何女孩都配不上我哥，”李惠仍在說着，“但這些年，我聽說城裏姑娘的結婚條件提得越來越高，我就又開始擔心，怕我哥找不到好媳婦，但一見到你，我太滿意了，你就是我心目中嫂子的模樣——”
“小惠，再這樣說，不理你了——”
“好好，不說不說，咯咯咯……”
夜深了，林薇和李惠漸漸睡去。
李閒的耳朵又開始接受着鄰居家老夫妻的聲音，或者更遠的鄰居們的聲音。
但對這些，他毫無興趣，完全當成背景音樂一樣，隨意地聽着，想着他和林薇的關係。
他並不傻，能看出林薇對他流露出的細微的情意。
但他是決不可能和人類在一起的，尤其是在乎的人類。
人鬼相戀的結束，最終受傷害的，仍是人類。
“看來以後要和林薇保持一點距離了！”這是李閒這一晚上的總結。
當然，該有的關心，他一點都不會少。
天剛亮的時候，李閒聽到了李惠和林薇起牀的聲音，他也立即起牀了。
“小惠，快來看，好漂亮啊！”林薇站在門口快樂地大叫。
昨晚下了一夜大雪，足足有多半尺厚，眼前變成了一個白茫茫毛融融的雪世界。
“雪終於停了。”李閒也走出了房間。
“李閒哥，早！”
“薇薇早！”李閒剛衝林薇點頭問好，突然只覺得背後一涼，一個大雪團順着領口被塞進了後背。
李惠咯咯笑着逃開。
“哪裏逃！”李閒也抓起一團雪，朝李惠追了過去。
“薇薇，快來幫我啊。”李惠一邊逃，一邊叫。
於是，林薇也加入了戰團，團了個雪球，在背後朝李閒扔過去。
“家裏不好玩，咱們到野外打雪仗去。”李惠興奮道。
“好啊好啊。”林薇當即響應。
幾百米外就是田地，林薇和李惠手拉着手，在前面飛奔。
李閒則笑呵呵地在後面跟着，偶爾團兩個極鬆軟的雪球，遠遠地扔過來，正落進她們的脖子裏。
兩個女孩一邊尖叫，一邊彎着腰把衣領裏的雪往外面倒。
時間尚
早，田地裏還沒有一個人影，三個人站在茫茫的雪海里，歡笑聲傳出了很遠。
李閒想起了崔健的《我想在雪地上撒點野》。
此時，他還真有點撒野的衝動。
“李閒哥，小心了！”隨着林薇的叫聲，她手裏的一個雪球，瞬間飛到了李閒的面前。
李閒伸手將那雪球抓住。
這時，李惠的雪球又朝着他的後背飛過來，僅憑那雪球飛過來時帶的風聲，他便能準確地判斷出在什麼方位，頭也不回，伸手伸將那雪球抓在手裏。
“哇，李閒哥，你也太厲害了吧！”
“哈哈，我哥一直都很牛的，小時候用彈弓打知了，百發百中！”
李閒笑而不語，在親近的人類面前，偶爾耍耍酷，還是很有趣的。
仗着他天級半鬼的出身，莫說接幾個雪球，就是飛鏢，甚至飛過來的子彈，他都有可能接到手裏。
“該我了哦。”李閒衝林薇和李惠，晃了晃手裏接到的十幾個雪球。
“薇薇，快跑！”李惠往左邊跑，林薇往右邊跑。
“打小惠的後背。”李閒說着，將雪球鬆了鬆，輕輕一扔，正中李惠的後背。
“打薇薇的左手。”
聽到這話，林薇正要收起因爲奔跑而奮力擺動着的左手，然而雪球已經到了，正好打在她的手背上。
“李閒哥，你怎麼做到的，竟然能扔得這麼準！”林薇扭頭點贊。
“這個雪球我要扔進薇薇的嘴裏。”李閒晃了晃雪球，只是開個玩笑，並沒有扔出去。
但林薇嚇了一跳，腳下一滑，仰面倒在了地上。
李閒忙衝了過去，蹲下來攬住她的肩膀，要將她扶起來。
“李閒哥，我好多年都沒有這麼開心地玩過了——”林薇忽然說道。
李閒一愣，動作停了下來。
他這麼扶着林薇，就像抱着她一樣。
林薇的臉微微有些紅，一雙美麗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有些熾熱，有些羞澀……
其實，她已經緊張得要死了，但她堅持着，再沒有將目光躲開。
李閒想隨意地開個玩笑，將這種怪怪地局面，轉移過去。
但他一時有些呆住了。
他不得不承認，這一刻的林薇，太美了，美到他那原本平靜的心，一下子亂了。
“不要害林薇！”一個聲音在腦海裏響了起來。
他努力冷靜下來。
“薇薇，沒事吧？”他說着，用力將林薇拉了起來。
林薇的心正緊張得怦怦亂跳，第一次，她在李閒哥的目光中，似乎看到了某種迴應，雖然那回應只是轉瞬即逝。
“李閒哥，你打不到我嘍。”林薇強自鎮定，笑着逃開始，歡快地叫道。
這一幕自然逃不開李惠的眼睛，她偷偷笑着，假裝在一邊滾雪球，不來打擾他們。
但此時，李閒已完全沒了玩下去的心情了。
他有些自責。
愛上林薇，就是監守自盜。
因爲對半鬼和人類之間的愛情來說，愛真的是傷害。
自己的使命是保護林薇，又怎麼能傷害她呢！
李閒在心裏警告自己：下不爲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