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忘機未發話,這邊代表着藍曦臣所言不假。魏無羨道:“洗華。玄門名曲我也聽過不少,爲何對它的名字和旋律都沒有印象?”
藍忘機道:“此曲冷僻,且難習。”
魏無羨道:“是金光瑤點名要學這首的麼?”
藍曦臣道:“正是,《洗華》雖難習,但效用甚佳。”
魏無羨道:“真有這麼難習?”
藍曦臣頷首道:“難習。方纔魏公子不也吹錯了一段?”
聞言,魏無羨心一動,道:“我剛纔吹錯了?”
藍忘機道:“間有一段,錯了。”
魏無羨笑道:“不不。不是我錯了。而是金光瑤錯了。在共情裏,他確確實實是這麼吹的。我可以保證,這曲子我是一句不錯地重複了一遍。”
藍曦臣詫異道:“那便是他學錯了?沒可能。”
魏無羨道:“的確沒可能,斂芳尊聰明如斯的人,怎麼會記錯曲調?只怕多半是故意的!我再吹一次,藍宗主,含光君,你們兩位可要仔細聽‘吹錯了’的那一段。”
他果然又吹了一次,吹到第二段接近末尾的時候,藍忘機道:“停。”
藍曦臣道:“是方纔這一段。”
魏無羨取下了脣邊的笛子,道:“真是這一段?可我覺得,這一段聽起來並不違和。”
藍曦臣道:“的確不違和。但是,它絕對不是《洗華》的一部分。”
若是普通的彈奏錯誤,斷不會與原曲的其他部分如此水乳交融渾然一體,幾乎能確定,這一段旋律,必定是被刻意打磨後cha|進來的了。
而這一段並不屬於《洗華》,卻混入《洗華》的陌生旋律,很有可能是聶明玦喪生的關鍵!
思忖片刻,藍曦臣道:“你們隨我來。”
藍忘機與魏無羨隨着他的指引走出了寒室。亥時已過,雲深不知處內大部分人早已安歇,寂靜無,一路無人,藍曦臣將他們徑直帶到了藏書閣。
雲深不知處被一場大火燒過,藏書閣已不是當年的藏書閣,但重建之後,與原先格局毫無二致,連閣外那株玉蘭花樹也重新栽了一棵。三人進入閣內,魏無羨道:“藍宗主,這裏能找到這段旋律的來源麼?”
藍曦臣道:“這裏不行。”
他走到一排書格之前,蹲下身來,掀開鋪在那裏的一張席子,揭開底下的木板,道:“這裏可以。”
木板之下,是一道暗門。
藍忘機道:“禁|書室。”
暗門之下,是一道三十多階的暗梯,三人順暗梯依次而下,呈現在魏無羨眼前的,是一個乾燥寬闊的地下室,腳步聲在地下室裏激出空曠的迴音。禁|書室裏矗立着一排排書格,格子稀稀拉拉分類放着書,落着灰,似乎許多年都無人翻動了。
藍曦臣則把他們帶到一排書格之前,道:“這一格全都是異譜志。”
禁|書室裏有一張書案,書案只有一盞紙燈。藍忘機取了格多年無人問津的紙筆,默寫三份那段旋律的曲譜。三人圍坐在那張書案邊分工合作,每人負責幾十本,一本一本,一頁一頁地對照禁|書謄抄羅列的曲譜,尋找與其相合的部分。
然而,兩個時辰過後,三個人都沒有找到與那一段旋律吻合的曲譜。也是沒有找出它的來源。
魏無羨一邊一目十行地過譜,一邊心道:“難道藍家的藏書閣禁|書室的異譜志也沒有收錄這支曲子?不可能,如果連藍家都沒有收藏,其他地方更是沒可能收藏。總不會金光瑤自己創了一支神曲?這樣的話麻煩了,但他雖然聰明,卻終歸是半路出家,不至於聰明到能自創……”
魏無羨看這些密密麻麻的小字看了許久,有些眼花,手頭還剩下幾本,打算先擱一擱再看。藍忘機已看完了他的那疊,默默將魏無羨擱下的幾冊拿了過去,低頭繼續翻找。藍曦臣緩緩擡眼,看到了這一幕,似乎欲言又止。
正在這時,藍忘機道:“這本。”
他將手的書冊遞了過來,魏無羨登時打起了精神,可認真看了看他翻開的那兩頁,對手的殘譜,道:“完全不一樣啊?”
藍忘機站起來,坐到了他身邊,指給他看:“看前後兩頁。”
他們的頭湊在一起,藍忘機在他耳邊說話,魏無羨的手一抖,書冊險些落下。好容易才定住心神,逼着自己把眼睛從藍忘機修長白皙的手指挪開,仔細分辨,道:“啊,前後兩頁!”
這本譜冊乍看之下,似乎沒什麼不妥,可若是熟悉音律之人,多留些心思,能看出,翻開的這一頁,前一頁的曲子和後一頁的曲子是接不的。
魏無羨取出笛子,照着譜子吹了一段,果然,兩段曲調是斷開的。前一頁的半截譜和後一頁的半截譜,根本不是同一支曲子。這兩頁間應該還有一頁,被人小心翼翼、不留痕跡地撕走了。
這個人撕得很細心,沒留下半點殘頁,難以被人發覺。魏無羨翻過書冊,只見深藍色的書封皮,寫着三個字的書名。
魏無羨道:“《亂魄抄》?這是什麼書?書裏面的曲子調子好怪。”
藍忘機道:“一本東瀛祕曲集。”
魏無羨道:“東瀛那邊的祕曲?難怪調子和我們這邊不大一樣。”
藍曦臣神色複雜,道:“……《亂魄抄》,相傳是一位修士,乘船漂流至海外,在東瀛之地流浪數年,蒐集而成的一本邪曲集。這本書裏的曲子,如果演奏的時候附以靈力,能作害人之用,或日益消瘦,或心情煩躁,或氣血激盪,或五感失靈……靈力高強者,能在七響之內,取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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