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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絕勇第十一(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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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澄道:“阿孃,你別生氣,我去行了。”

    虞夫人斥道:“當然是你去,難不成還讓你姐姐去?看她那個樣子,現在還在樂呵呵地剝蓮子。阿離,別剝了,你剝給誰喫?你是主人,不是別人的家僕!”

    聽到“家僕”二字,魏無羨倒是無所謂,一口氣把碟子裏的蓮子全都喫光了,正在嚼,嚼得口裏都是絲絲清涼的甜意。江楓眠微微擡頭,道:“三娘。”

    虞夫人道:“我說錯什麼了嗎?家僕?不樂意聽到這個詞?江楓眠,我問你,這次,你打不打算讓他去?”

    江楓眠道:“看他自己,想去去。”

    魏無羨舉手道:“我要去。”

    虞夫人冷笑道:“真好啊。想去去,想不去也肯定能不去。憑什麼阿澄卻非去不可啊?給別人養兒子,養成這樣,江宗主,你可真是個大大的好人!”

    她心有氣,只想把這股憤懣發泄出來,毫無道理可言。其餘人都安靜地任她撒火。江楓眠道:“三娘子,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江澄坐在原地,仰頭望她,道:“阿孃。”

    虞夫人站起身來,譏嘲道:“你叫我幹什麼?跟你父親一樣,讓我少說兩句?你是個傻的,我早告訴你了,你這輩子都是不過你旁邊坐着的那個了。修爲不過,夜獵不過,連射個風箏都不過!沒法子,誰讓你的娘不如別人的娘?不過是不過。你娘爲你不平,跟你說了多少次別跟他鬼混!你還幫他說話。我怎麼生出你這種兒子的!”

    她徑自走了出去,留江澄坐在原位,臉色忽黑忽白。江厭離悄悄把一盤剝好的蓮子放到他的食案邊。

    坐了一會兒,江楓眠道:“今晚我會再清點八人,明日你們一起出發。”

    江澄點了點頭,遲疑着不知該再說什麼,他從來不懂該怎麼和父親交流。魏無羨喝完了湯,道:“江叔叔,你沒有什麼東西要給我們的嗎?”

    江楓眠微微一笑,道:“要給你們的東西早給了。劍在身側,訓在心。”

    魏無羨道:“哦!‘明知不可而爲之’,對吧?”

    江澄立刻警告道:“這意思可不是讓你明知道要闖禍,還硬要去作怪!”

    席間氣氛這才活絡起來。

    次日,臨走之前,江楓眠交代了必要事宜,只多說了一句,“雲夢江氏的子弟,還不至於如此脆弱,經不起外界一點風浪。”

    江厭離則送了他們一段又一段,往每個人的懷裏塞滿各種乾糧喫食,真的怕他們在岐山喫不飽。十名少年拖着一身沉甸甸的食物,從蓮花塢出發,在溫氏規定的日期之前,到達了位於岐山的指定地點。

    大大小小各家族的世家子弟都零零散散來了不少,具是小輩,幾百人,不少都是相識或臉熟的。三五成團,低聲交談,神色都不怎麼好,看來都是用不太客氣的方式召集來的。

    掃了一圈,魏無羨道:“姑蘇那邊果然也來人了。”

    姑蘇藍氏的人也來了十多個,不知爲什麼,形容都頗爲憔悴。藍忘機的臉色尤爲蒼白,但依舊是那副冷若冰霜、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背揹着避塵劍,孤身而立,四周一片冷清。

    魏無羨本想去同他招呼,江澄警告他道:“勿生事端!”只得作罷。

    忽然,前方有人高聲發號施令,命令衆家子弟集合成陣。

    這人他們大不了多少,十*歲的模樣,趾高氣揚,相貌勉強能和“俊”沾個邊。但和他的頭髮一樣,令人感覺油膩膩的,不甚清爽。此人正是岐山溫氏家主最幼一子,溫晁。

    溫晁頗愛拋頭露面,不少場合都要在衆家之前顯擺一番,因此,他的容貌衆人並不陌生。他身後一左一右侍立着兩人。左是一名身姿婀娜的明豔少女,柳眉大眼,脣色鮮紅。美不足的是嘴皮方有一粒黑痣,生得太不是位置,總教人想摳下來。右則是一名看去三十歲左右的陰冷男子,高身闊肩。

    溫晁站在坡高地,俯視衆人,似乎很是飄飄然,揮手道:“都把劍交來!”

    人羣騷動起來。有人抗議道:“修真之人劍不離身,爲什麼要我們交仙劍?”

    溫晁道:“剛纔是誰說話?誰家的?自己站出來!”

    剛纔出聲那人,頓時不敢說話了。

    場漸漸安靜下來,溫晁這才滿意,道:“是因爲現在還有你們這種不懂禮儀、不懂服從、不懂尊卑的世家子弟,壞了根子,我才決心要教化你們。現在這麼無知無畏,要是不趁早給你正正風氣,到了將來,還不得有人妄圖挑戰權威、爬到溫家頭來!”

    明知他索劍是不懷好意,可是如今岐山溫氏如日天,各家都如履薄冰,不敢稍有反抗,生怕一惹他不滿,會被扣什麼罪名累及全族,只得忍氣吞聲。

    江澄按住了魏無羨,魏無羨低聲道:“你按我幹什麼?”

    江澄哼道:“怕你亂來。”

    魏無羨道:“你想多了。雖然這個人又油膩又噁心,但我算要揍他,也不會挑選這個時候給咱們家添亂子。放心吧。”

    江澄道:“你又想套麻袋打他?恐怕行不通,看到溫晁身邊那個男的沒有?”

    魏無羨道:“看到了。修爲是高,不過容貌保持的不好,看來是大器晚成。”

    江澄道:“那個人叫溫逐流,有個外號叫‘化丹手’,是溫晁的隨侍,專門保護他的。不要惹他。”

    魏無羨道:“‘化丹手’?”

    江澄道:“不錯。他那雙手掌很可怕,能……”

    兩人平視前方,低聲說話,見收劍的溫氏家僕走近,立刻噤聲。魏無羨信手解了劍,交了去,同時不由自主看了一眼姑蘇藍氏那邊。

    他本以爲藍忘機一定會拒絕交,出乎意外的,藍忘機的臉色雖然冷得嚇人,卻仍是解了劍。

    虞夫人當初的譏嘲竟然一語成讖,他們在岐山接受“教化”,果然每日裏都是清湯寡水。江厭離當初給他們掛滿一身的喫食早被盡數搜走,而這些年少的世家子弟裏,根本沒人辟穀,不可謂不難捱。

    溫晁所謂的“教化”,也是每日站得高高的,在衆人面前發表一通講話,要求他們齊聲爲他歡呼、一言一行都以他爲楷模。

    夜獵之時,他會帶衆家子弟,驅使他們在前奔走,探路開道、吸引妖魔鬼怪的注意力,奮力拼殺,然後他在最後一刻出來,把被別人打得差不多的妖獸輕鬆擊倒,斬下頭顱,再出去吹噓這是自己一人的戰果。

    如有格外不順眼的,他把這人揪出來,當衆責罵,斥得對方豬狗不如。

    前年參加岐山溫氏的百家清談大會,射箭那日,溫晁也與魏無羨等人一同入場。他滿心覺得自己會拔得頭籌,理所當然地認爲其他人一定要讓着自己,結果開頭三箭,一箭,一箭落空,一箭射錯了紙人。本該立即下場,但他偏不下,旁人也不好意思說他。最後計算出來,戰果最佳的前四名爲魏無羨,藍曦臣,金子軒,藍忘機。藍忘機若不是因爲提前立場,成績還能更好。

    溫晁大覺丟臉,因此尤其痛恨這四人。藍曦臣未能前來,他便揪着其餘三人,日日當衆責罵,好不威風。

    最憋屈的要數金子軒,他從小是被父母捧在掌心的長大的,何曾受過這樣的侮辱,要不是蘭陵金氏其他子弟攔着他,再加溫逐流不是善茬,他第一天衝去和溫晁同歸於盡了。藍忘機則一副心如止水、漠視萬物的狀態,彷彿已經魂魄出竅一般。而魏無羨已經在蓮花塢遭虞夫人的花樣痛罵數年,壓根不把他這點段數放在眼裏,下了臺仍是笑嘻嘻的。

    這日,衆人又是大清早便被溫氏家僕轟了起來,像一羣家禽一樣,被驅趕着朝新的夜獵地點走去。

    此次的夜獵之所,名爲暮溪山。

    愈是深入山林,頭頂的枝葉愈加茂密,腳底的陰翳也愈加鋪張。除了樹海濤聲和腳步聲,再聽不到別的聲響,鳥獸蟲鳴在一片森然格外突兀。

    許久之後,一羣人與一條小溪迎面匯合。溪水淙淙,其間還有楓葉逐流飄零。

    溪聲楓色,無形將壓抑的氣氛沖淡了幾分,前方竟然還傳來咯咯吱吱的輕微嬉笑聲。

    魏無羨和江澄邊走邊嘀嘀咕咕地變着法子咒罵溫狗,無意間,他回頭一瞥,瞥見了一襲白衣。藍忘機在他身後不遠處。

    因爲走得較慢,藍忘機落在了隊伍後面。魏無羨這幾天有好幾次都想跟他套套近乎、敘敘舊,奈何每次藍忘機都見了他便轉身,江澄也再三警告他別瞎撩。此時離得近了,不由得多留了幾分意。

    魏無羨忽然發現,雖然藍忘機盡力走得無異樣,可仍能看出,他右腿落地左腿落地要輕,似乎不能用力。

    見狀,魏無羨放慢速度,倒退着走到藍忘機身邊,與他並肩而行,問道:“你腿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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