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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驕矜第三4(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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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景儀驚道:“還有這道理?雖然從沒聽過,不過好像沒錯!原來你真不是瘋子啊!”

    藍思追道:“我們都以爲,是山崩和天雷劈棺引出了失魂之事,自然以爲是食魂煞了。”

    魏無羨道:“錯。”

    “什麼錯?”

    “順序錯,因果錯。我問你們,山崩和食魂事件,孰前孰後,孰因孰果?“

    不假思索:“山崩在前,食魂在後。前者因,後者果。”

    “完全錯。是食魂在前,山崩在後。食魂是因,山崩是果!山崩那一晚,突然下了暴雨,天打雷劈,劈了一口棺材,記住這個。第一名失魂者,那個懶漢,被困在山一晚,過去幾天娶了親。”

    “哪裏不對?”

    “哪裏都不對!遊手好閒的一個窮光蛋,哪裏來的錢娶親大操大辦?”

    衆人啞口無言,也難怪,姑蘇藍氏,原本是一個考慮不到這種問題的家族。魏無羨又道:“如果你們徹查了大梵山所有的死魂,會發現有一個老頭的魂魄,是被砸頭致死的,壽衣極其華麗。穿着這麼華麗的壽衣,他的棺材不可能空空如也,一定會有幾件壓棺的陪葬品。被一道雷劈開的那口棺材,多半是他的,而後來收斂屍骨的人並沒有發現陪葬品,必然全都被那懶漢拿走了,如此才能解釋他的突然闊綽。”

    “那懶漢是在山崩一夜之後忽然發跡娶親的,當天晚一定發生了什麼不一般的事。那晚下着暴雨,他在山裏躲雨,大梵山能躲雨的有什麼地方?天女祠。而常人若是到了神祠裏,少不得要做一件事。”

    藍思追道:“許願?”

    “不錯。如,讓他走大運、發大財、有錢成親什麼的。天女成全了他,降下天雷,劈開了墳墓,讓他看到了棺材的財寶。而他願望達成,作爲代價,天女便降臨在他的新婚之夜,吸走了他的魂魄!”

    藍景儀:“全是猜測!”

    魏無羨:“是猜。可按這個猜下去,所有的事情都能夠解釋。”

    藍思追:“阿胭姑娘如何解釋?

    魏無羨:“問得好。你們山之前也該都問過了。阿胭那段日子剛定親,對所有定親的少女而言,她們一定都會有同一個願望。”

    藍景儀懵懵懂懂道:“什麼願望?“

    魏無羨道:“不外乎是,‘希望夫君這輩子都疼我愛我,只喜歡我一個人’,諸如此類。”

    “這種願望要怎麼達成啊……”

    魏無羨攤手道:“很簡單。只要讓她夫君‘這輩子’立刻結束,不能算他‘這一生都只愛了一個人’?”

    藍景儀恍然大悟,激動道:“噢、噢!所、所、所以阿胭姑娘定親之後,第二天丈夫被山裏豺狼殺死了,因爲很可能頭一天阿胭姑娘去天女祠許過願!”

    魏無羨趁熱打鐵:“是不是山裏豺狼殺死的,難說。阿胭身還有一個特殊之處,爲什麼所有人只有她的魂魄回來了?她和別人有什麼不一樣?不一樣的地方是,她有一個親人失魂了。或者說,這個親人,代替她了!鄭鐵匠是阿胭的父親,一個疼愛女兒的父親,在看到女兒丟了魂魄、醫藥無用、束手無策的情況下,只能做什麼?”

    這次藍思追接得很快:“——他只能寄最後的希望於天。所以他也去天女祠許了願,願望是‘希望我女兒阿胭的魂魄被找回來’!”

    魏無羨道:“孺子可教。這是爲什麼只有阿胭一個人的魂魄回來了,也是第三名失魂者鄭鐵匠失魂的原因。而阿胭的魂魄雖然被吐了出來,因爲在食魂天女的腹已沉了一段時日,難免受損。魂魄歸位之後,她開始不由自主模仿起天女像的舞姿、甚至笑容。”

    這幾名失魂之人的共同點,都是有可能在天女像之前許過願。願望成真的代價,是魂魄。

    這尊天女石像,原本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恰巧長得像個人,莫名其妙受了幾百年的供奉,這纔有了法力。可它貪心不足,一念偏差,竟想通過吸食魂魄的方式加快法力提升。通過以願望交換形式吸取來的魂魄,等同於許願者自願奉獻的魂魄,雙方公平交易,看似合理,求仁得仁,因此風邪盤指針不動,召陰旗召不來,寶劍符篆通通無效,只因爲大梵山裏的東西根本不是什麼妖魔鬼怪,是神,是被幾百年的香火和供奉養出來的一尊野路子神。拿對付煞鬼妖獸的東西對付它,等同以火撲火!

    藍景儀大聲道:“等等!可是剛纔在神祠裏,有一名修士也被吸食了魂魄,我們並沒有聽到他許願啊!”

    魏無羨猛地剎住腳步:“在神祠有人被吸了魂?你把剛纔的情形,一字不漏地講一遍給我聽。”

    藍思追便清晰快速地複述一遍,聽到金凌那句“真這麼靈,那我現在許願,要這大梵山裏喫人魂魄的東西現在立刻出現在我面前,它能不能做到”時,魏無羨道:“這還不是許願?這是在許願啊!”

    其他修士附和了金凌,便被默認爲他們都許了同一個願望。而食魂天女,在他們面前,這願望已經被實現了,接下來,該索取代價了。

    忽然,花驢子停蹄,往相反方向跑去。魏無羨又給它掀下來,賴死賴活拽住了繩子,卻聽前方灌木叢傳來一陣“嘎吱嘎吱”、“呼嚕呼嚕”的咀嚼聲。

    一個高大無的身影伏在灌木叢,碩大的頭部在地一人腹部動來動去,聽到異響,猛地擡頭,撞了他們的目光。

    這尊食魂天女原本面目模糊,只有個大概眼睛鼻子耳朵嘴,一口氣吸食了數名修真者的魂魄之後,已化出了清晰的五官容貌,是個微笑的女人面相,嘴角垂下許多鮮血,叼着一隻被撕斷的手臂,正大喫大嚼。

    衆人立刻跟着花驢子一起拔腿往反撤。

    藍思追崩潰道:“這不對!夷陵老祖說過的,高階的喫魂,低階才喫肉!”

    魏無羨無奈道:“你迷信他幹什麼,他自己一堆東西都做得一塌糊塗!任何規則都不是一成不變的,想想便知了,一個嬰兒,沒牙的時候只能喝喝稀飯湯湯水水,一旦長大當然也想用牙齒喫肉了。她現在法力大漲,自然也想喫肉嚐個鮮!”

    食魂天女從地站起,人高馬大,手腳並用,狂喜亂舞,似乎十分歡欣愉悅。忽然,一箭呼嘯而來,射了她的額頭,箭頭從腦後貫出。聽聞弦響,魏無羨循聲望去,金凌站在不遠處的高坡,已將第二支羽箭搭弓,拉滿了弦,放手又是穿顱貫腦的一箭,力度強勁,竟讓食魂天女踉蹌着倒退了幾步。

    手倒是挺穩,射得也準,只可惜所有的仙門法器對它都是沒用的!

    藍思追喊道:“金公子!放出你身的信號!”

    金凌充耳不聞,一心要拿下這隻怪物,沉着臉,這次一把搭了三支箭。被當頭射了兩箭,食魂天女也不着惱,依舊笑容滿面,朝金凌襲去。雖然她邊走邊舞,但速度竟然快的可怕,瞬息便拉近了一半的距離。一旁閃出來幾名修士,與她纏鬥,絆住了她的腳步。金凌箭箭的,步步不停,看來是鐵了心地打算先把羽箭射光,再和食魂天女近身搏殺。

    江澄藍湛都在佛腳鎮等候消息,不知何時才能覺察異變趕來。滅火需用水,仙門法器不行,那邪門鬼伎吧!

    魏無羨拔出藍思追的佩劍,斬下一段細竹,草草製成一隻笛子,送到脣邊,深吸一口長氣。尖銳的笛音如同一道響箭,劃破夜空,直衝雲霄。

    不到萬不得已,他本不應如此大範圍強行召喚。可事到如今,無論召來什麼都不管了,只要煞氣足夠重、戾氣足夠強、足以把這尊食魂天女撕碎行!

    藍思追大是愕然,藍景儀卻捂耳道:“都這時候了,你還吹什麼笛子!好難聽的調子!”

    場和食魂天女混斗的一羣修士已有三四個被吸走了魂魄,金凌拔出佩劍,距離食魂天女已不到兩丈,心臟怦怦狂跳,腦熱血涌:“若我這一劍削不下她的頭顱,便要死在這裏了——死死!”

    便在此時,大梵山山林,升起了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音。

    叮叮噹噹、叮叮噹噹。時快時慢,時頓時響。在寂靜的山林裏迴盪。彷彿鐵鏈相擊、鐵索拖地。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不知爲何,這聲音給人一種極其不安的威脅感,連食魂天女都停止了舞動,舉着手臂,愣愣望着聲音傳來的黑暗深處。

    魏無羨收起笛子,凝神觀望來處。

    雖然心頭不祥預感越來越重,但,既然肯受他的召喚而來,那麼至少是肯聽他話的東西。

    這聲音戛然而止,一道身影從黑暗之浮現出來。

    看清這道身影、看清這張臉之後,幾名修士的面容扭曲了。

    即便是面對隨時會吸走他們的魂魄天女石像,這羣人也沒有退縮,更沒有流露出怯意。然而,此刻他們呼喊起來的聲音裏,卻滿是無法掩飾的恐懼。

    “……‘鬼將軍’,是‘鬼將軍’,是溫寧!”

    “鬼將軍”這個稱號,和夷陵老祖一般,惡名遠揚,無人不曉,通常兩者是一起出現的。

    這個詞只代表一個對象。正是在夷陵老祖魏嬰座下第一號助紂爲虐、興風作浪、爲虎作倀、翻天入地,早該被挫骨揚灰的兇屍,溫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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