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還真來了。.. 馬衛隊到了,說不定要搜查大樓,我們先躲起來。”
兩人鑽進安全通道,鎖門,然後下到地下室,藏到一堆篷布蓋着的桌椅裏面。
憑藉超越時代的科技,林如同趴在絡央的蜘蛛,開始遙控監視全局。如果敵人手有一臺掃頻儀,立刻能發現大樓附近的可疑射頻,不過這個年頭,最原始的電子對抗纔剛剛在歐洲戰場出現,大部分人也遠沒有防電磁這樣的概念。
車隊開進圍牆,這纔開始減慢速度,最終停在了未完工的大樓前面。從凌晨起,大約500名軍人已經部署在了周圍,但是整個防衛遠遠談不用心,基本來說,外緊內松,連大樓都沒有仔細搜查。誰也沒有想到,海最危險的一小隊人,竟然能躲在大樓裏。
林調試了一下設備,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裏等待着。他可以聽到有一大羣人進了大樓。
很快,安裝在三樓警衛室門口的攝像機,拍攝到了衛隊樓的情形,警衛人數並不多,有人用鑰匙,將鎖住的大門一一開啓,然後列隊在走廊。
等了一會兒,又幾個穿西裝的身影閃現,一羣穿黑色便衣的保鏢,簇擁着幾個人,走進了三樓最大的一間房間——執委會議室。
林一眼認出了其一個匆匆而過的身影,正是汪精衛。他已經在會議室窗口前的花盤裏,安裝了一個監視器,於是切換通道。
很快聽到了雜亂的腳步聲靠近,以他對聲音的判斷,至多隻有4至5個人進了屋子。
只待門重重關,一個略帶廣東口音的人,開始憤怒咆哮。
“林炯庵這個笨蛋,搞那麼多學生來幹什麼?他不知道日本人司令部剛給炸了?還要鬧的滿城風雨,生怕軍統那些人不知道我在哪兒?本黨內這些人啊,一個個都見不得我好死。”
“主席息怒,我想,林代局長,其實也是好意。這件事誰也沒料到嘛。戴笠這次竟然能把海攪一個天翻地覆,連日本人老巢都端了,我也大大吃了一驚。”
林仔細辨別,那個憤怒的聲音,極可能是汪精衛,從語氣很容易判斷出這個人所處的地位最高,另一個唯唯諾諾的聲音應該是陳公博,由於兩人一直沒有走進畫面,暫時還不能確認。
“有高人,老蔣背後一定有了高人,這不是戴笠能有的手筆。讓周佛海去查,一定把這個人找出來。”
“會不會是美國人?”
“很有可能,李世羣個月才報告,美國人有意在重慶建立一個美技術合作機構,你知道,蔣是極喜歡暗殺的小人,一拍即合的可能性極大,這也正是我擔心的,只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聲音消失了一會兒。兩人落座在畫面外的某個地方,林只能看到一片被雨水打溼的植物葉子。聽動靜,門又打開了,可以聽到有人進進出出的嘈雜聲音,似乎有人進來安排茶水。
林發現呂青山安裝的這個攝像機角度很不理想,還正巧有一名隨扈走到窗戶邊,擋住了大部分視野。
“你看看你,爲什麼裝這裏?完全看不到嘛。”
林埋怨起來。
“我當時想,這裏收發信號較理想,誰知道會有一個傻瓜擋在這裏。”
不過,雖然圖像被擋,聲音卻無法阻擋,過了一會兒,門又關,於是再次聽到了汪精衛的聲音。
“公博,早報紙看了嗎?”
“看了,美日談判破局,美國凍結了日本財產,停止了戰略物資貿易。”
“日本人這次在越南搞砸了,現在事情變得很微妙,我覺得開始對我們不利了。”
“主席,您今天動怒,怕是和這件事也有關聯?”
陳公博異常討巧地展開話題。
“是啊, 918、128美國人不制裁,77、813不制裁,日本人沒放幾槍進入越南,美國倒要制裁,我真的感覺造化弄人,現在真的是有些騎虎難下。這還不是最壞的,你知道日本人沒有喫過這樣的虧,要是暴走起來……。”
“您擔心,日本人會開戰?”
“何止是開戰,而是……會失敗,”汪突然停頓,並籲短嘆起來,“我先說個不相關的。民國二十七年,徐州剛打完的軍事檢討會議,我問馮玉祥,你們軍人每次都說要抗戰到底,這個底,到底何在啊?你猜他怎麼說,他說一直打到日本投降祈和,否則不是軍人到底。”
“煥章果然是莽撞人。”
“何止是莽撞,簡直是笨人、渾人。但是今天早,我聽到了羅斯福的制裁消息,不知怎麼的,我最先想起的,竟然是他的這渾話。想的我是背脊發涼。”
“你但心近衛政權失去理智”
“近衛麿這個人,只敢欺負國,但是他們那邊,要是也換了一個莽撞人來,可不好說了。”
“您是指阿南或者東條這樣的人?”
林可以看到,擋住視野的隨扈,稍微讓開了一些,這會兒終於看到了汪精衛本人,他一手撐着腰,正慢慢踱步向着窗邊,攝像機分辨率頗高,可以看出汪此刻的面部抽搐,也不知道是在做痛苦思考,還是背脊舊傷又復發了。
“爲了這個國家,我把這條命,祖宗十八代的都賭進去了,要是最終國竟然贏了,豈不是一個滑稽的結果?不瞞你說,我一直在反反覆覆問自己一個問題,自我發表豔電起,一直在辯解說,一切都是迫不得已,那麼,難道我真的希望國輸掉戰爭?”
陳公博不敢回答這個容易刺痛大部分漢奸靈魂深處的問題,現場冷場片刻。
林可以看到汪精衛悵然轉身,繼續走向窗臺,然後叉着腰,站在那裏遙望遠方。陳公博好像預知到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他知趣地走到汪身旁。
現在,天字第一和第二號的兩個大漢奸,終於全都走進了攝像機視野。林頗能察言觀色,他注意到,陳公博一直在偷眼觀察汪,他敏銳覺察到,可能要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汪精衛繼續長吁短嘆,視線向前遊移。
不經意間,他看到了樓下不遠處,那對站立雨的母子,此刻那位母親,也擡頭看到了汪。指示那個孩子,還傻乎乎地東張西望。
剎那間,那女人手裏雨傘脫手,滾落到了地。汪遲疑片刻,突然轉身,閃電般從窗口逃離。
躲在陰暗角落裏的林秀軒被他嚇了一跳,由於鏡頭不能轉,他還不知道汪看到了什麼。
“公博,你乾的好事。”
汪精衛壓低嗓音怒喝一聲,頗有些氣急敗壞。
“我和主席要密商國是,你們到外面等。”
這邊,陳公博趕緊揮手,示意留在屋子裏最後的兩位保鏢離開。
林聽到了有人離開的動靜,然後又是長時間的冷場,林按捺不住好心,實在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他們……母子來了多久了?”
“孩子春假來過一次了,沒碰,暑假又來了,她和……蘇青是舊友,所以託了這層關係找到我這裏,我想……既然夫人今天留在杭州行轅,不如……安排你們見見面,孩子麼,總歸是要見見父親的,這也是人倫常情。”
林一下子猜到了是怎麼回事:“臥槽,原來你這個漢奸,還有這出? ”
林秀軒身後呂青山也不是反應遲鈍之輩,似乎林更早0.1秒想到了怎麼回事,這會兒正含笑不語。
“小呂,我知道宋江背後是誰了。”
“是陳碧君?”
兩人興奮地等着下,等了約莫2分鐘,汪才定主神,繼續開口。
“我遠遠看着,像她家裏人,我這麼大時,挺拔高大得多。”
“是啊,才9歲,算是很長大了,所謂三代不出舅家門麼,不過相貌儀態想你,將來必然是一表人才。”
“你呀……是給我找麻煩,我說過多少次了,不想,也不能見他們。”
“小姐她說了。她可以不要名分,但是孩子總還是要認祖歸宗。你我這一場抗爭不易,難得她還能體諒……所以我自做主張,安排她和你見一面,畢竟孩子也不小了,你也該見一見了。”
“歸什麼宗?爲什麼要歸宗?”汪突然氣勢低落,且語帶哽咽起來,“我是要挫骨揚灰,遺臭萬年的,我不想將來有人戳脊梁骨罵他是漢奸的兒子。她們家書香門第,家世遠我這個民族罪人清白,還是不要歸宗的好。”
“但是……”
“我求你不必再說了,明天你打發她們回去,告訴她,看到孩子我很欣慰,孩子隨孃家姓,切切不要姓汪。我想,她會明白我這番心意的。”
突然傳來敲門聲。
“汪主席、陳院長,影佐先生求見。他說他是來辭行的,過幾天他回日本,如果有什麼話需要他轉呈的,他可以帶到。”
“快請。”
“主席,這個日本人消息真靈通,您前腳從杭州回來,他們知道了。”
“首都師裏安插了那麼多日本顧問,還有什麼事他們不知道的。不過來的正好,我正好有事問他,還有一些話,希望他能帶給衫山參謀長。”
林秀軒意識到,終於有機會看到影佐本尊了,這段時間他一直懷疑,自己幕後的對手是這個傢伙,可惜至今沒有見過本尊,甚至連聲音也沒有竊聽到(他曾經連續96小時竊聽司令部的所有電話,但是沒有發現影佐禎昭),顯然只要這次錄到影佐的音頻特徵,以後再次竊聽整條電纜,可以迅速從海量模擬信號,檢索出他的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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