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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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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趕旁邊小河裏一艘小漁船正回來,看漁是下海捕魚去的。 .於是大喊一嗓子:

    “漁家,船有沒有好魚?”

    “有一些海魚,不太好,客人可以看看。”漁家說着撐船到了岸邊,林秀軒和馬強走過去看。

    “捕了些黃魚,不太大。”說着漁家從船底隔艙內摳住魚鰓拎起一條碩大的大黃魚。

    “沒帶着秤,估摸也四、五斤,隨便給幾個錢成。”

    林秀軒這輩子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黃魚,身後的馬強不由得砸吧了一下嘴。

    “太小了,不經喫,有沒有其他大些的。”

    “客人見笑了,我們這裏不舟山那邊的魚大,如今這新政府又設了漁政稽查,大船要交船稅,外海又常有日本軍艦,所以只能用這河浜裏的小船偷偷在海邊走,颱風季更不敢走遠,好魚蝦可難捕了。”

    “這麼說,你們這裏的船家都不出遠海?”林秀軒乘機套了套話。

    “是啊,走的遠了,被日本炮艇撞沉了可不划算。”

    “好吧,讓我看看還有什麼魚蝦。”

    林秀軒說着一躍跳了那艘船。

    兩人回到客店時,天色已經暗了,果然撞門口的掌櫃。林秀軒之前故意讓馬強露出一面框裏的幾條魚來,等着好讓他看到。

    “林老弟這是去買魚了呀?”

    林秀軒還沒開口掩飾,掌櫃的主動說話,還挺配合。

    “是啊,本地魚米之鄉,特意帶着小馬挑着擔子看看,買幾條黃魚嚐嚐鮮,待會兒還得勞煩借用廚房。”

    “好說,好說,鍋碗、蔥姜我這裏都有。”

    兩人說話間,馬強並不搭理,一閃進了店內,轉眼了樓,林秀軒拱拱手也跟着了樓。

    掌櫃的心裏暗想:既然借用廚房,怎麼又挑到樓去了,不嫌漁腥?跟我這兒玩心眼,還嫩。

    過了一刻,林秀軒拎着兩尾活魚下樓,將一條大的送給了沈掌櫃,然後到廚房後面小河洗魚,借了店裏的鍋竈,大碗,做了一道紅燒黃魚的,做完了也不叫另外兩人下來喫,自顧自端去了。掌櫃並不費心多問,這夥人守着那間門窗緊閉的屋子,自以爲密不透風,想到這裏難免心好笑。

    夜色慢慢降臨到這條寂靜的橫浦老街時,所有的店面早早都打烊,小鎮死氣沉沉,沒有一個人影。

    客棧一樓的柴房裏,阿六頭不知道從哪裏又鑽了出來,正捂着腳,跟師傅訴苦,他躍下二樓時,崴了腳。

    “以前從沒失過手,沒想到煤灰堆裏竟然有矸石,扭了右腳。”

    “你小子別說沒用的,看到了什麼?”

    “師傅,你眼力不錯,這夥客商絕對不簡單,我摸到了手槍,還有……照相機,城裏拍良民證的照相機小得多。”

    “嗯,果然不是良善之輩。”

    “對了,他們的手槍也很小,不像是忠救軍或者挺進隊那夥匪賊用的……還有藍色的衣服,像是……軍裝。”

    “是軍統?還是……”沈掌櫃沉疑了一會兒,“沒看到證件?”

    “來不及翻看了,你下面一喊話,我知道他要來,緊趕慢趕沒有被他撞破,這還摔壞了腳,哎吆……又疼起來了。”

    沈掌櫃不管徒弟哀嚎,自顧自思忖:看阿六說的情形,顯然不是一般座探,極可能是軍統,也或者是英美的間諜?那更值錢了,但是這幾個人的樣子,處處透着古怪,渾身都不對勁,完全不像那種扎到人堆裏看不見的匪諜,他們能夠一路從重慶混到海邊,也算是跡。

    “我說阿六,腳疼也得挺着,今天夜裏你還得去平湖一趟,找巖井太君,調小黃的偵緝隊來。”

    “爲什麼不近去朱涇找保安隊?近了好幾十裏地,再說,本鄉治安巡查,緝拿匪盜,也歸金山公署管。”

    “你懂個屁,陳步青是什麼不要臉的東西我還不知道?獨攬功勞巴結日本人的事情做的還少?找他,我呸!”掌櫃難免想起幾件舊事,憤憤不平起來,“再說了,樓那幾個傢伙怎麼看都不簡單,尤其那個牛高馬大的,像個練家子,保安隊那幫廢物,槍都配不齊全,來了也未必治得住,所以算日本人不來,也得小黃的偵緝隊才鎮得住。”

    “是這樣?”阿六張着嘴茫然道。

    “你想,小黃是門裏自己人,祖師爺面前立過誓,凡不照應同門,吃裏扒外的,三槍六洞死無葬身地,自然陳步青那夥鳥人親近不少,坑不了咱們。”

    “明白了師傅,我這去。”

    師徒兩人一個瘸着左腿,一個瘸着右腿,一齊扶着牆走到店外,沈掌櫃看着阿六頭了車,目送他痛苦蹬車的身影遠去。然後回身看樓,二樓那間屋子裏,已經點了一盞油燈。

    “凡捕獲重慶匪諜,生擒500,死拿200,可都是光洋啊!”想到這些,沈掌櫃不由得心花怒放。想當年他率領黃道會弟兄,在龍華外圍奮勇點起篝火替日本飛機指示目標,被國軍哨兵打傷了腿,隨同作戰的日本軍官都感動的掉了淚;沒想到後來傅筱庵主持的海特別政府卻下揩油,吞掉了大半撫卹,大洋轉眼成了軍票,他只能忍氣吞聲拖着殘腿,返鄉開了這麼個客棧,從此後,他暗下決心,此生只替日本人賣命,絕不便宜陰險的國人。

    樓的黃鼠狼小隊,剛喫完一條大魚,此刻正在討論下一步的計劃。

    林秀軒之前一直擔心這個掌櫃的看出了什麼破綻,打發店裏的小夥計去報信,因爲很久沒看到那個傻乎乎的小夥計了,但是剛纔洗魚的時候,看到小夥計提着一捆青菜進來,這才讓他放下心來。他隨口將這件心事一說,水手長也表示之前對敵僞勢力的估計,有些嚴重了。

    “我這半天的觀察,這一帶日僞的勢力很薄弱,也沒看到帶槍的警察,所以我們昨天預計的要安全。這個掌櫃的固然很可疑,但是我們用的都是假名,明天一走了之,絕對不會有問題;再說這裏也沒有電話,算看出名堂,想找日本人來也不容易。”

    見林處長認真地點頭,水手長繼續認真地分析下去,“我們登陸不過大半天,僞警察也好,保長也好,沒看到一個帶槍的。我看楓涇的情況也差不多,不會太兇險。”

    “話雖如此,但是也不能大意。第二架無人機馬趕到,黃左良的那條線不跟了,晚在頭頂值班,機攜帶了繼通訊系統,這樣我們可以直接用對講機與潛艇通話,算我們周圍有危險,也可以提前發出警報。”

    “我記得楓涇的火車站舊址,明天去看看。”水手長說道。

    “剛纔買魚的時候,我還打聽了水路,這裏的活水河道都通黃浦江,可以進南市碼頭區,這樣只要有一艘平地船,較重貨物也可以直接運到杭州灣,出吳淞口走長興島以東的海路隱蔽的多。”

    “馬強,你有什麼看法?”水手長問道。

    “楓涇那裏還有什麼特產?”馬強猶在回味剛纔的黃魚,難免問起這樣一個問題。

    “當然是丁義興的蹄胖和蘋康福的黃酒了,你沒聽說過?”

    “沒喫過怎麼知道?”

    三人不由得抒懷一笑,深入敵境的緊張一天眼看過去了,終於迎來了一個稍微安逸的夜晚,他們或多或少都有了一些輕敵的想法:1941年的海外圍其實不過如此,守備鬆懈,通訊又不暢,敵僞要出動談何容易?即使金山衛城頭掛着的抗日烈士的頭顱,也恍如一件遙遠的,與自己不相關的事情;各種情報順利地收集到手,可以說一切盡在掌握,敵人又能奈我何?

    最先有這種想法的,其實正是林秀軒,當然他自己並沒有完全意識到這種思想苗頭有多危險,這也是他分明看到了門口插着的杏黃八卦旗,仍然走進這家客棧的原因;雖然他也是三人最機警的,但是骨子裏,並沒有把鄉下的敵情看得太嚴重。在他看來,沈掌櫃確實有幾分難纏,但是偏要和他過過招,諒他機關算盡,在自己的經驗和立體的監視系統面前,哪裏會有半點勝算?

    夜裏7點,林秀軒從二樓窗戶用夜視儀,偷偷觀察了四周,沒有發現什麼動靜,在不通電的時代,這個時辰農戶們都已經熄燈睡覺了。他又仔細傾聽起周圍的狗叫,確認越來越遠了,這才關窗,吹了燈。

    “明天是先打探水路呢?還是先找鐵路?”他猶在想這個問題。不遠處馬強躺在牀,正煩躁地扇着扇子,屋子裏實在太悶熱了。

    一架悄無聲息的無人機在空緩緩飛過,它圍繞着“黃鼠狼”留宿的客棧,做半徑5公里的環形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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