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晟這輩子經歷過很多引誘,從範曉靈到安如玉,可跟叶韻相比都顯得業餘和小兒科
叶韻的攻勢鋪天蓋地,無孔不入,織成密密匝匝無邊無際的細網
瞬間他來不及反應就陷入無邊無盡的迷茫和混沌之中,他的防線,他的自制,他的猶豫完全崩潰,宛如回到年少輕狂的大學時代,沒有任何顧忌,沒有絲毫束縛,輕而易舉除掉她僅剩的衣束,瘋狂攻佔她的堡壘,蓄勢已久的激情噴薄而出
沉淪,沉淪,再沉淪
不知昏睡了多久,直到陽光曬得方晟背後發熱才猛地驚醒,一下子翻坐起來,然後便看到叶韻
她睡得很香,神情恬靜輕快,象完成了一件神聖的大事,脣邊甚至帶着幾許喜悅。一摸她的額頭,高燒竟褪掉不少。
錯了,我終於錯了
方晟立即想到她可疑的來歷,她試圖謀害魚小婷,她汗涔涔不知所以
正胡思亂想,叶韻悠悠醒來,見他目瞪口呆的模樣甜甜一笑,別過曼妙的身體輕輕問:“衣服呢”
“噢”
他如夢初醒,趕緊到石頭上捧回衣服,兩人各自轉過去默默穿衣,又不約而同回頭四目相對。
叶韻還是一臉笑意,方晟搜腸刮肚正準備說點什麼,驀地頭頂上傳來耿哥的聲音:
“就這兒吧。”
他又回來幹什麼難道要槌到下面查看兩人嚇得全身僵硬,暗想莫非天意如此,註定要死在鄆城山
果然,接着是金毛的聲音:“三十米繩子夠不”
“難說,再接二十米吧,省得到時上不上、下不下。”銀牙說。
“得找個牢固的地方拴着”
耿哥不耐煩道:“快點,防止警察找上門”
銀牙道:“還別說,早上咱倆過來時路上全是警車,看樣子要大規模搜查楊樹峯。”
“叫你倆快點”耿哥粗暴地喝道。
方晟和叶韻面面相覷,臉上都寫着“怎麼辦”三個字
這是四面絕壁的谷底,山壁光滑如鏡無法攀爬,唯獨西北角有棵二十多米高參天大樹,兩根手臂粗的枝杈搭在山崖中縫,上面佈滿藤條綠蔓,運氣好的話能借助它爬上去。
但爬二十多米高的樹梢,還得有草繩、軟梯等輔助工具,否則僅叶韻可以脫身,方晟只能望樹興嘆。
“馬上就好,”金毛道,“把繩子搭頭接牢固就下去。”
眼見兩人即將槌下來,上面還有耿哥虎視眈眈,叶韻想了想輕聲道:
“我躲到樹後,你想方法吸引他倆注意力,拚一個是一個,我們越顯得強悍耿哥越不敢隨便下來。”
“有道理。”方晟頜首道。
沒多會兒,一根兩指粗的麻繩甩下來,方晟心頭一緊,緊貼山壁,手裏握着拳頭大的石頭;另一側叶韻利用崖底陰影掩護躲到西北角大樹後面,雙手各執飛刀,蓄勢待發
“我先下。”銀牙道。
耿哥道:“帶把槍下去,彆着急落地,把谷底情況觀察清楚再說”
賞金獵人果然難纏
方晟暗想今日真是凶多吉少,罷了,昨晚跟叶韻貪歡一宵總算不冤,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方晟從三灘鎮開始就跟女孩子們糾纏不清,現在臨終前又如願以償,與千媚百嬌的叶韻歡愛,這輩子也值了
只是可惜小寶、小貝等幾個孩子
正自怨自唉想着,陡地上面響起兩聲清脆的槍聲:卟卟
然後有個身影帶着風聲從上面栽下來,“卟嗵”,腦袋砸在石頭上,紅的白的四處飛濺
再看面孔,竟是前額一綹金髮的傢伙
難道耿哥提前殺人滅口
連叶韻都覺得奇怪,悄悄探出半張俏臉張望。
卻聽上面耿哥沉聲道:“魚小婷,你來了”
魚小婷
方晟心頭狂喜,真想衝上去用力擁抱她自己永遠最堅實的後盾
隔了難熬了幾秒鐘,遠處傳來若有若無的聲音:“方晟在下面”
耿哥道:“想知道嗎別遮遮掩掩,拿點誠意出來”
“可你現在連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我可以決定他的死活,你信不”
魚小婷沉默片刻,道:“昨夜或許可以,現在遲了。”
耿哥明白她的意思。
他最大的疏忽是沒料到撤掉軟梯後,魚小婷居然有辦法爬到峯頂。不然哪怕冒險,他也會槌到谷底探個究竟。
“不遲,主動權還在我手裏”
他獰笑道,雙手持槍緊緊盯着對面石縫,只要魚小婷暴露一點點便開槍
此時他恨透了方晟。
昨夜回峯頂補充火力,誰知山洞裏所有武器都被方晟扔掉了,包括最心愛的遠程狙擊步槍
否則憑藉強大火力可壓制魚小婷,將她步步逼到絕路
魚小婷卻很有耐心,不緊不慢道:“警察已經包圍楊樹峯,頂多再有一個小時便可登頂,你覺得主動權在誰手裏”
剛纔金毛銀牙也反應過這個情況,耿哥知道她說的沒錯,略微誇張了一點在沒有輔助工具的情況下,順利登頂起碼得兩小時以上。
“那你等着替方晟收屍吧”耿哥咆哮道。
山風一陣緊似一陣,一會兒象沙漠裏的狂風肆虐,一會兒象老婦人在獨自咽嗚,一會兒象交響樂團大聯奏,偶爾響起數聲鳥鳴,反襯出山谷間詭異的平靜。
“卟卟卟”
魚小婷毫無徵兆地猛烈開火,子彈打在石頭上發出沉悶的聲音。耿哥雖被壓得不能動彈,心裏卻納悶她是否看穿自己火力不足,還是故意以槍聲把警察吸引過來
無論哪種可能,後果都非常可怕
作爲賞金獵人,耿哥深知狡兔三窟的重要性,表面上抽掉軟梯把自己逃跑的道路都斷了,其實他事先勘探好緊急逃生通道。
在峯頂東北角一處隱蔽緩坡下面,屆時將通過軟梯下降到懸崖中間兩間松樹間的祕道,穿過石縫繞到楊樹峯背後
此外還有最極端情況下的應急措施,總之作爲賞金獵人能毫髮無損活到現在是有原因的
耿哥已打算放棄這筆單子。
不單是對手出乎意料的強悍,而是人質方晟的來頭令他喫懼不已:昨晚潛到紅河管委會附近偵察,居然發現軍方、反恐中心 以及情報部門特種部隊
一個普通地級市市長斷斷不可能引來如此大的陣仗。
那時起耿哥信心就發生動搖。
耿哥的主要市場在內地,低調是最好的保護傘,象這回的玩法前所未見,已經爲他的職業生涯蒙上陰影。
賞金獵人與職業殺手相比優勢在於沒有案底,一個被警方通緝、列入情報部門和軍方黑名單的賞金獵人,將無人問津
必須果斷放手止損,在未造成嚴重結果前離開雙江。而這麼做的前提是,幹掉魚小婷,打通回撤峯頂的通道
想到這裏,耿哥往右側扔塊石頭,從左側兇猛回擊,反過來把魚小婷死死壓在掩體裏。
按說此時耿哥應該衝到高處一方面居高臨下繼續封鎖魚小婷,一方面伺機從右側跑入窄道。
然而他卻做了一件事:驀地轉身,左手閃電般甩出兩柄飛刀
“啊唷”
背後崖邊叶韻只躲過迎面飛刀,右肩被另一柄飛刀深深扎中踉蹌半步,向後倒栽入山谷
幾分鐘前葉韻借山風呼嘯發出清脆鳥鳴,是發出行動暗號;魚小婷會意,主動開槍射擊吸引耿哥火力;叶韻趁機從大樹一口氣攀至上面,試圖背後襲擊。
然而耿哥不愧爲賞金獵人中的王牌,一通猛衝壓住魚小婷後產生疑惑:她火力並不如想象的那麼強大,爲何先發制人
剎那間想到谷底那個女人身手同樣厲害,當機立斷放棄難得的突破機會轉身痛下殺手
叶韻肩部中刀,衝擊力使她立足不穩倒栽向谷底,危急關頭右腳挑纏住藤蔓枯枝,使得下墜之勢稍緩,左腳倒鉤另一簇枯藤,同時雙手凌空揮舞,連打帶消止住跌勢,吊在半空鬆了口氣。
另一側,耿哥卻因爲不到兩秒時間耽擱錯失良機,魚小婷站起身連連射擊,子彈貼着耿哥身體嗖嗖直響,不敢動彈半分。
此時魚小婷也有隱憂:她不清楚方晟扔掉山洞所有槍支,以爲耿哥身上有充足火力,而自己只能精打細算;叶韻肩部中刀,戰鬥力大打折扣,能否形成前後夾攻之勢難說。
伏在山石夾縫裏的耿哥從槍聲當中感覺到魚小婷的猶豫,霎時做了兩件事:
一是猝然暴起,以胸腹硬生生受了一槍,舉槍打在她胸口
二是從褲兜掏了隻手雷扔入谷底
賞金獵人做的每個步驟都經過精確算計,耿哥的想法是:自己穿了防彈衣,挨一槍雖然不好受,但平時有過中彈訓練,頂多三四秒鐘就能緩過來;魚小婷很可能也穿了防彈衣,不過自己早有準備,她則被動中槍,氣息恢復肯定不如自己
另則,既然叶韻完好無損,耿哥覺得方晟八成還活着,反正雙方已撕破臉,索性把這傢伙炸死炸殘,起碼吸引叶韻過去急救,爲自己順利逃跑創造良機。
如耿哥之前所有行動一樣,一切如同螺絲扭螺母般精密
手雷發出巨大而沉悶的爆炸聲,緊接着有人尖叫哭泣;魚小婷胸口中槍後踉蹌半步,從站立的青石上摔下去
連半分勝利的喜悅都沒有,更沒查看谷底傷亡情況的好奇,耿哥閃電般衝向窄道
只須安然回到峯頂,他便可逃離楊樹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