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晏的三公主婗嘉是和婗靖一母所出的親姐妹,六年前付太后做主將她許給了大晏西南邊境草原上的一位汗王,那時候她也是千萬般的不願意,只是拗不過付太后的懿旨,很快鬱結成疾,最後在出嫁的路上不等抵達草原部落就因水土不服擊垮了身體而香消玉殞。
“可不就是這個話兒麼你再怎麼逼我也沒用啊”這件事說到底也是付太后對不起她,婗靖原想憑着晏英的愧疚之心爲自己再爭一線餘地,卻不想見到的也只是他眼目之間濃厚的無奈:“母后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初她對小舅舅都不留半分情面,更何況是我三皇姐紅顏薄命,朕也覺得惋惜,你這性子比她可要好上太多,斷不會也那麼想不開的。”
婗嘉公主性子溫婉懦弱,與這心腸強硬手段毒辣的婗靖根本就是兩個極端,其實晏英很清楚,越是對別人殘忍的人自己本身對於生老病死就會存有越多的恐懼,所以
從頭到尾他根本就不信婗靖會想不開。
動之以情也不見收效之下婗靖便發了狠:“皇兄你這就是不管我了你真以爲我不敢嗎”
晏英只是淡然垂下眼瞼,不置一詞。
婗靖心中憤恨,不可思議的苦笑出聲,極度的憤怒之下她的眼中神色開始變得瘋狂,漫無目的的四下掃視一圈之後突然心一橫,猛的撲過去從翡翠擱在旁邊墩子上的針線盒裏抽出一把剪刀,毫不手軟的抵住自己的脖子,揚起頭大聲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死在你面前”
晏英靜默不語的看着他,眼底仍是一派平和的鎮定之色。
“你以爲我真的不敢嗎”婗靖咬咬牙,手下顫抖着居然真就往前推進毫釐,那剪刀的尖端十分鋒利,她刺的雖然不深,也是馬上見紅,一股鮮血沿着她挺直的頸項蜿蜒而下,沒入到衣領裏。
晏英的眉心跳了一下,他其實是見不慣這些血腥的,最後卻是抿着脣往旁邊偏過頭去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這話你對小舅舅也說過吧”
婗靖一愣,一顆心突然如墮入萬丈冰窟,再提不起絲毫的力氣。
她本來是不敢在付厲染面前撒潑耍狠的,但原以爲這一次和晏婗嘉相似的境遇會博他一絲半點的動容,可是那場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最終換來的也不過是他諷刺的一眼目光和冷酷無情的背影。
“呵”手裏的剪刀驟然墜地,在光滑的石面地板上擊起星星點點碎石的粉末,婗靖的雙腿一軟,終於頹然的跌坐在冰冷的底面上。
翡翠不敢去扶她,就使勁瑟縮着脖子壓低腦袋。
晏英慢條斯理的扯平被她抓皺的袍角,然後纔是緩緩吐出一口氣:“婚期定下來了,就在三日後的夜裏,你自己再想想吧”說完就徑自起身步調有條不紊的走了出去,出門之後還不忘吩咐了門外侍立的婢女一句
“關門”
“呵呵呵”屋子裏婗靖的冷笑一聲高過一聲,震得人頭皮發麻。
“公主,地上涼,不要寒壞了身子”翡翠咬着下脣鼓足了勇氣快步走過去彎身將她攙扶起來。
婗靖倒是沒拒絕,渾渾噩噩的任由她攙扶着坐回妝鏡前面的矮凳上,屋子裏一時寂靜無聲。
付太后是個獨斷專行的人,她的懿旨一下就完全沒有半分迴旋的餘地,翡翠偷眼看着婗靖一雙毫無生氣的眸子心裏惴惴不安,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開口勸慰:“公主,昨兒個奴婢去御藥房給您取紅參的時候,剛好遇到大秦的皇帝陛下傳召北靜王進宮,奴婢隔着花圃瞧了一眼,那人是如陛下所言,或者”
她的聲音很低,努力壓抑着心裏的恐懼,還是隱約能辨出一絲輕微的顫抖,也不知道婗靖聽不聽的進去,可是話只說到一半她卻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般聲音戛然而止
婗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過神來,正冷冰冰的看着她:“你說什麼”
“我”翡翠驟然一驚,看着她眼底陰鶩嗜血的狠色只覺得雙腿發軟,詞不達意的險些哭出來:“奴婢奴婢”
“小賤人,胡說八道什麼呢,小心我撕爛你的嘴”就在這時外頭正好青桐推門進來,上前不由分說就給了翡翠兩巴掌。
翡翠被她扇了個趔趄,臉上五道指印疊加,嘴角也跟着咯出血來,她倉皇的跪下去拼命的磕頭請罪:“奴婢多嘴,公主恕罪,公主恕罪啊”
婗靖冷眼看着她,臉上不見怒意卻是滿面殺機,卻不開口發落她。
青桐等了半晌見她實在沒有開口的意思這便上前一腳將翡翠踹翻在地,惡狠狠的罵道:“自己到柴房裏跪着去,餓上一天再出來,要是讓我瞧見你偷喫東西,我就活剝了你的皮不長眼的賤人”
“青桐姐姐”翡翠額頭青紫,淚眼汪汪的擡頭看她
青桐嫌惡的當面啐了她一口:“還不滾下去,在這惹公主的眼嗎”
“是”翡翠如夢初醒,戰戰兢兢的應了,轉身抹着眼淚急忙退了出去。
婗靖坐在妝臺前冷冷的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抽動了一下,聲音也顯得十分陰狠:“枉費她跟在本宮身邊這麼多年,真是爛泥扶不上牆,以後多盯着她點,她若再是拎不清就別讓我再見到她。”
“這丫頭是不成氣候,公主犯不着跟她置氣,奴婢會看着她的”青桐彎身撿起地上的剪刀收好,然後笑着上前解開婗靖的髮髻爲她細細梳理,語氣裏還是十分擔心道:“皇上那裏您都求了他多少次了,回回都是這樣,怕是指望不上了”
婗靖冷笑一聲,不屑道:“從一開始我也根本就沒指望他,他那點心性都被那老妖婦壓制的死死的,在她面前哪敢放個屁”
青桐不解,“那您怎麼還三番兩次的求他”
“做做樣子給他看罷了”婗靖迴轉身去面對妝鏡,鏡中女子有一張姣好的面容,她對着鏡子笑了一下,那鏡中女子的脣角就牽出一個怪異的弧度:“我若是不在他面前服軟讓他以爲我是真的無計可施,日後出了事情他是肯定要懷疑到我身上的”
青桐並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麼,但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心裏還是不安,小心的試着道:“可是公主,您現在都已經來了雲都了,還能有什麼法子嗎”
婗靖冷嗤一聲,眼神裏卻帶了種讓人心裏發寒的陰冷道:“法子是人想出來的,當然會有,你給我閉緊嘴巴等着看就是了”
不過話雖如此,接下來青桐神思緊張的等了整整三日也沒有等到婗靖的動靜,反倒是花轎迎門,迎來了她和北靜王成婚的大喜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