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她話音未落,隔壁屋裏廣泰公主已經聽到院子裏的動靜迎出去,略帶幾分驚慌的訝然道,“皇姐?您怎麼來了?”
“哦,沒什麼,剛有下人說是駙馬醉酒被送到了這裏,我來看看!”成渝公主道,見她手上纏着的繃帶就又關切道,“你怎麼樣了?大夫怎麼說?除了手上,可還傷到別的地方了嗎?”
“沒——沒什麼大礙,只是一點擦傷,謝謝皇姐關心。”廣泰垂下眼去,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
“嗯,你沒事就好!”成渝公主心裏念着吳子川,也不是很有心思與她寒暄,徑自朝正對門口的那間廂房走去。
“哎,皇姐!”廣泰公主見她就要進去,忙是脫口叫住她。
“怎麼?有事?”成渝公主腳下步子一滯,側目遞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我——”廣泰公主目光閃躲,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的樣子,說着卻是欲言又止。
成渝公主心裏疑竇叢生,還不及追問,卻聽到屋子裏秦菁怒不可遏的一聲清喝:“你是什麼人?”
緊跟着又是砰的一聲脆響,什麼瓷器碎裂的聲音。
作爲知情人的雪鈴和廣泰俱是一愣,但隨即又是心照不宣的各自避開目光。
這動靜雖然是鬧的和她們預期中的不太一樣,但總歸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是要被抓了現行了,而至於是兩廂情願還是有人情不自禁的單方面動作——
這,並不重要。
成渝公主被這一聲怒喝驚了一下,緊跟着回過神來兩步奔上前去,一把推開了房門。
正屋當中的桌子前,靈歌還保持着一個摔砸的姿勢滿面羞惱的站在那裏。
她腳下一地的碎瓷片,顯而易見,來自於旁邊桌上缺了一隻的那對八寶雪瓷觀音瓶。
碎裂一地的瓷片當中軟趴趴的倒臥着一個錦袍男子,因爲整個人趴在地上的,第一眼沒有看到臉,卻是一腦門的血汩汩的往外流,不過片刻功夫,地面上已經積了一灘。
成渝公主前腳跨進門來,當時是想着吳子川在這,一見那人一身血先是腿一軟,但再一定神,便認出了那背影不是吳子川,一手扶着旁邊門框狠吸一口氣又緩了過來。
“這是怎麼回事?”定了定神,她從門口挪開,舉步邁了進去。
彼時秦菁正滿面的肅殺之氣站在裏間的門口,冷着臉不說話。
因爲當時雪鈴報的是吳子川醉酒,所以其他人便沒有摻和,只有一向熱心腸的二皇子妃曾氏跟着一起過來。
幾人相繼進門,曾氏先是被那血腥味衝撞,猛地回頭扶着門框乾嘔起來。
“啊——血——”廣泰公主尖叫一聲,腳下一個踉蹌連連後退,眼見着就有些弱不禁風的想要翻白眼。
“公主小心!”雪鈴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
兩人暗地裏對望一眼,都從各自眼中看到一種先是憂慮後又自得的光影閃爍——
沒能捉姦在牀固然可惜,但現在榮安公主的婢女打殺了成渝公主的駙馬,這照樣是一筆需要好好清算的糊塗賬。
屋子裏,靈歌被廣泰公主這一聲尖叫猛地驚醒,眼圈一紅,賭氣似的砰的一聲跪在了地上,正對着秦菁和成渝公主的方向鏗然怒道,“公主,您要爲奴婢做主啊,奴婢跟在您身邊這麼多年,還從不曾受過這樣的欺辱,這個人——這個登徒子——他——”
靈歌說着,便是泣不成聲,受了莫大委屈一般不住的拿袖子掩着拭淚。
秦菁一直倚在門邊不吭聲,顯然也是怒到極致。
“這怎麼會?”成渝公主震了震,不可思議道,“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是誤會嗎?”秦菁不冷不熱的瞧一眼躺在地上的常海林,諷刺的對靈歌擡了擡下巴,“你來說吧,把剛纔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都對成渝公主說明白了,看看到底是不是誤會。”
“是!”靈歌哽咽着跪在地上憤然哭訴,“奴婢那會兒去如廁,在園子裏迷了路,後來聽旋舞說我家公主衣裳髒了過來這裏更換,於是就尋了過來,可是誰曾想我前腳才進門,緊跟着後面這人就闖進來,不由分說從後面撲了我一下,還動手動腳的不安分,我當時嚇了一跳,一時羞憤,就隨手抄起旁邊桌上的花尊給了他一下。”
有人偷摸進來,想行這等齷齪事?
這好在是被個丫頭碰上,但倘若剛纔站在這裏的人是秦菁——
成渝公主後怕的出了一身冷汗,腳下步子虛晃了一下。
“張嬤嬤!”成渝公主心中一氣一惱,素來溫和大度的女子容顏之上也增顯了幾分猙獰的味道,凜然轉身對扶着她進來的乳孃張嬤嬤道,“你看看,這是哪裏來的狂徒?這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我堂堂公主府行此齷齪之事!”
在她的府裏出了這種事,傳出去可是天大的醜聞,當真是在打他們夫妻的臉面。
更何況現在牽扯進去的還是大秦的長公主、未來的太子妃。
“是!”張嬤嬤領命,招呼了兩個僕婦過來,三人合力把倒在血泊裏那人翻了個個兒。
常海林這人,她們是不認得的,而且此時還一臉的血污形容難辨。
“這人——好像不是咱們府裏頭的!”張嬤嬤狐疑着開口。
不是吳子川?怎麼會?
門口被堵在了外圍的雪鈴和廣泰公主俱是一愣,雪鈴更是忍不住擠上前來查看。
成渝公主也正在氣頭上,一把拉開她,自己走過去。
一看確實是張生面孔,成渝公主心裏馬上一鬆,再一緊,仍是厲聲喝道,“這到底是什麼人?你們是怎麼做事的?去把林管家給本宮叫來,我堂堂公主府的後院,是任由什麼人都可以亂闖的嗎?今日驚擾了榮安公主,你們有幾個腦袋擔當?”
“是,公主息怒,奴婢這就去!”雪玢驚慌失措的應着,轉身飛快的朝院外跑去。
旁邊兩個僕婦對望一眼,於張嬤嬤耳邊小聲道,“張嬤嬤您瞧,這人的裝扮——”
上好的錦緞料子,腰帶上鑲嵌的寶石也非凡品,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方纔屋子裏一陣亂,所有人又驚又懼,倒是沒有注意這些細節。
張嬤嬤的臉色一變,神情不由的又再凝重幾分。
秦菁冷眼看着,此時纔是似笑非笑的冷哼一聲道,“成渝公主,本宮瞧着這人的衣着,倒也未必就是你們府上的人,可是他會出現在這裏,確實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