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他不該娶,只是他忘卻舊人的速度,太快了。
就這麼個世道,她還能期望些什麼呢。
既然不奢望愛情,那她還不如選擇個多少讓她順心的婚姻,起碼不用成日陷於妻妾之爭,嫡庶之爭中。
林苑素來是偏理性的。情緒在低落了會後,就又迅速恢復了平靜。
既然決定了要結束,她就不會對上段感情再抱有任何期望。
接下來她要考慮的是,如何在不觸怒他的情況下,提分手。或者退一步說,是如何拿回她留在他那裏的把柄。
晉滁在北衙禁軍裏領了個參軍的職務。
按理說這職位是有一定實權的,可他上峯素日卻並不派遣他做事,頂多讓他偶爾騎馬在京城街面上巡視一番,看看有無人犯罪鬧事等。
於是這北衙參軍這職務,硬生生的讓這晉世子給做成了閒散職位。
夏日炎炎,七月正是驕陽似火的時候。
每逢月初需要去衙門點卯還有聆聽長官訓話,所以這日晉滁就要到北門衙門一趟。
待出來時候,已接近晌午了,火辣的日頭當頭照着,熱的人心情煩躁。
晉滁打馬從北衙出來,穿着身赭袍,外罩着禁衛軍統一的紅邊金黃甲。大概是厚重的身甲讓人悶熱的心煩,他擡手鬆了松領口,鋒利的眉皺着,面上皆是不耐。
常隨田喜見他們世子爺出來,本來被曬的懨懨的他頓時來了精神,匆匆小跑至馬身旁,左右看了下後,就對他們世子爺小聲耳語了番。
晉滁精神一震。
“林三過來傳的話?”
田喜忙道:“可不是。林三爺趁外出公幹的時候偷偷跑來傳的話。”
田喜這般說自也是給那林三爺臉面了。
想那長平侯府的庶三子林昌翰,這位林三爺,在衙門裏那是真正坐的閒散職位,邊緣化的人物,就算外出翹班大概都不帶被人發現的。
不過這林三爺時運好啊,扒上了他們家世子爺這棵大樹,若他們世子爺願意,也就是擡擡手的功夫,也就能許他個光明前程。
晉滁聽了,眼尾微微上挑,細長的桃花目流光溢彩,隱約就現了幾分愉悅來。
田喜打小就進宮伺候那些大小主子們,早就練就出副察言觀色的本事來。跟隨這位主也有兩三年光景了,對這位主的心性也能大體琢磨出幾分。
這世子爺素來是心下歡喜七分,面上也就表現半分的主。如今這模樣,想來是心裏頭極爲歡喜的。
“聽林三爺的語氣,貌似還挺急,應是林三姑娘的意思。”田喜說着討巧話:“想來林三姑娘念着世子爺的好,哪裏又捨得長時間跟您來置氣?”
晉滁掀了眼皮睨了他一眼,哼笑:“用你說。”
田喜擡手拍自己一嘴巴,道:“奴才這張狗嘴,哪裏配的上提林三姑娘。”
“成了,別在爺面前裝模作樣。”晉滁笑罵了句。
把玩着手裏的鐵製軟鞭,任由那溫涼的觸感傳到他掌心裏,晉滁只覺得好似心頭都涼爽了幾分,當真是通體舒暢。
當日與阿苑鬧得的確是不愉快,直接導致了他近幾日心下煩躁,做什麼都不得勁。
說起那次爭執,也是那日不巧正趕上了他心情極差的時候,偏那阿苑糾着他收通房的事情不依不饒,鬧得他直接火大。當時只覺得她管的忒寬了些,口不擇言就對她甩出了幾些重話來。
事後回想,的確是他說話過重,心下亦有幾分悔意。
他也當她少不得冷他個十天半月來,卻沒成想只隔了一日,她就服軟肯下了他給的臺階,這倒出乎他的意料了。
晉滁暗道,既然她肯退一步,那他也隨之退一步吧。她不喜他收通房,那待今個回去後,他遣散了便是。
擡擡手,示意那田喜走近些,然後他略微壓低了身體,嗓音低醇的囑咐了聲:“去給那林三回個話。就這月初十吧,還是老地方。”
同朝爲官,林侯爺對於符居敬的品性,自然再瞭解不過。想這位監察御史,剛正方直,奉公不阿,不逢迎不偏私,便是對着當朝一品重臣也不假辭色。別看他官階不高,但職權不小,主要負責監察百官、肅整朝儀等事務,並可直接面聖。若是被他查到有官員瀆職,無論是末流九品官,還是上至一品官,他都毫不徇私,直接面聖彈劾。
今年年初的時候,左都御史上書乞骸骨歸鄉,卻被聖上壓下不批。明眼人都瞧的見,聖上是打算將這位置留給符御史。待這符御史再經過一兩年的歷練之後,聖上就會允了劉御史所奏,再讓符御史繼任左都御史一職。
林侯爺將這些說與陶氏聽,末了,不免真心實意的讚譽:“前途無量啊。更何況他爲人正派,懂孝悌,有擔當,若真能成了這門親,讓老夫得此佳婿,那老夫做夢都能笑醒。”
難得聽他們侯爺不加掩飾的如此讚譽一人,陶氏便知這符御史怕真是個不錯的女婿人選。
“聽說符家的家風甚是謹肅?”陶氏發問。她實則擔心符家這般的人家規矩嚴苛,又怕當家公婆苛刻。
林侯爺便道:“符家家風清正。孔孟之風傳家,治下嚴慈並濟,並非那等一味苛刻人家。”
陶氏記下。但也想着等她再朝其他官眷多打聽打聽,或是找個機會與那符家太太多會上幾面,接觸次數多了,便能大體瞭解他們家人是何等脾性了。
“唉,不過那符御史的年紀,到底是大了些……”陶氏還是有些顧慮:“也不知模樣生的如何。”
林侯爺卻不滿的低斥:“所以說,你們婦人家短視。重外在而輕內裏,只想尋那年輕俊俏的,卻不知若是那酒囊飯袋之類的紈絝,就是生的龍章鳳姿又如何?”
“這一點,你倒不如苑姐兒了。”
林苑聽了陶氏的轉述後,腦中大體勾勒了一個正氣凜然的御史模樣。
“你父親還說了,符御史雖不算豐俊儀容,可脣方口正長得也算周正,難得是他的品行高潔,能力卓著,比京中那些只靠蔭庇的世家子弟強過十倍不止。”
“模樣看得過去就成,我不甚在意。”林苑回過神,又問:“那父親可有說,他家中兄弟姊妹幾人,又是何等性情?”
陶氏便道:“他家沒那納妾的風氣,家中人丁自然單薄。符老御史這一脈,膝下僅兩嫡子。”
“可有孫輩?”
“這倒還沒有。”陶氏脫口而出後,突然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