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觀衆的小萱萱不耐煩道:“祭酒爺爺,你這出的都是什麼題呀?不是說指點一下我師兄嘛,你光出這些小孩子的問題,都不用你指點,你連我都難不住。”
“萱萱別說話,打斷了他們二人的思路。”虞世南拉住了萱萱,隨後對孔穎達提醒道:“衝遠,懷英還是有幾分學問的,你可以加大點難度,別把他當小孩子。
這次科考我準備讓他也報名去試試,所以你可以試試往年的考題。”
嗯?這麼小的孩子去參加科考?你是認真的?孔穎達古怪的看了虞世南一眼,但也沒多問,依言問了兩個往年的考題。
狄仁傑依然雲淡風輕的作答,這讓孔穎達刮目相看,知道對方的水平已經夠得着參加科考了。
於是再次加大難度問道:“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這次沒等對方問出問題,狄仁傑主動打斷說道:“前輩,此言有失偏頗。”
“嗯?怎麼回事?老夫尚未問出問題,哪裏來的偏頗?”孔穎達不解,但是虞世南卻老神在在沒說話,顯然是領教過的。
小萱萱插言說道:“祭酒爺爺,你不是偏頗,應該說,是你說錯了,爹爹教過這句話,你這樣斷句是不對的。”
孔穎達好奇問道:“哦?那你來說說,杜駙馬是如何跟你們釋疑的?”
小萱萱揹着手認真的答道:“爹爹講過,這句話斷句不同,意思也就不同,所以極其容易引起爭議。
應該念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因爲以前沒有標點符號,所以讀法不同解釋不同,您那樣解釋,是曲解孔聖人的本意了。”
嗯???曲解聖人本意?
孔穎達眉頭緊皺,他忽略了什麼叫標點符號,只是在重複唸叨着萱萱解釋的這句話,多年從事教育,他自然聽得出這兩種解釋的區別,於是開始不斷深思,何爲正解?
這時狄仁傑打斷了小萱萱說道:“師妹,不能這麼武斷。
師父解釋這句話的時候分明是說,是非曲直因爲年深日久已經不可考證了,誰也不知道孔聖人具體什麼想法。
或許是後人斷句錯了,可也有可能並未曲解,真的是聖人覺得百姓愚鈍,無須知之也未可知,所以師父下的定論是此句有爭議,未必就是錯。”
“胡說!”聽到狄仁傑的解釋,孔穎達被打斷了思緒,同時激動的厲聲反駁道:“孔聖人一心教化世人,畢生都投身在教育,怎麼會覺得世人愚昧不可教化呢?
是老夫錯了,不,是我等後輩全都錯了,曲解了聖人真意……”
狄仁傑搖頭說道:“前輩,家師說過,面對爭議,當我們做出選擇的時候,就已經失了偏頗。
因爲人們往往會向着自己心中所期望去選,我們選擇的答案,也就只能是我們想要的答案。
是不是孔聖人原話本意,除非回到當年,否則誰也不知道。”
你……
孔穎達正色反駁說:“聖人之心從一部論語就能完全看出,又豈會無從推敲引證?聖人還說過,學而不厭誨人不倦……”
眼看孔穎達就要長篇大論跟自己爭辯,狄仁傑擺手打斷說道:“前輩,晚輩無意跟您做字句爭辯,千言萬語道理不虛,在無實據之時我們只需承認既有事實即可。
家師有言,說我們的目的是用聖人的思想跟教誨治理好國家,而非注經釋文畢生研究經義的老先生。
只需取其精華爲我所用,應該就能應了聖賢對我們後輩的期望吧,倘若一味陷於字句之爭的漩渦,反倒落了下乘,該不是先賢所想看到的。”
“懷英,不得無禮!”虞世南呵斥道,說着說着怎麼還批評上了?差着輩分呢。
孔穎達沉思片刻,一句話沒說,滿臉苦澀的朝着老友虞世南擺手。
虞世南哈哈大笑說道:“怎麼樣衝遠?懷英這孩子還行吧?
小孩子不懂得分寸,就知道悶着頭快言快語,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懷英快點給你孔爺爺道歉,他是國子監祭酒,畢生都投身在教育上面,正是你師父口子研究經義的老先生。
對於這種事情,怎能不慎之又慎的字句必校呢?否則差之一字,就會遺禍後人。”
聽到這個,狄仁傑趕忙施禮道歉。
孔穎達伸出乾瘦的手掌,像是一位寬厚長者一樣慈祥的摸着狄仁傑的頭髮,由衷讚歎道:“好,好哇!
這孩子未來不可限量,大唐能有這樣的後輩,老天眷顧!
伯施,看來你我都老了呀。
杜駙馬能教出這樣的弟子,他的學識自不用說,不必考校了,我去回絕了他人,但願這次科考別出什麼岔子。
告辭了!”
說完孔穎達飄然而去,小萱萱不解的問道:“師公,你們一直說考校我爹爹,到底是做什麼呀?怎麼覺得怪怪的?那個祭酒老頭好像不懷好意呢?”
額……虞世南哈哈大笑了起來,“你這丫頭真是鬼精鬼精的,剛剛還叫祭酒爺爺,轉眼間就變成老頭了?
衝遠也是爲公不爲私,見解之爭罷了,算不上不懷好意。
現在好了,懷英替你師父出頭,成功說服了這位國子監祭酒,未來他只會鼎力支持少清,不會再反對了。”
狄仁傑已經猜到了蛛絲馬跡,驚呼道:“師公您是說在文道上……”
“呵呵,正是,你回去一趟,讓你師父來這裏,我有事交代他。”虞世南吩咐道。
小萱萱一聽,撒腿就跑,“哎呀!爹爹要來的話,我得躲一躲,可不能讓他發現我在這裏,師公,還有大師兄,你們不準給我泄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