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北陽仰起頭,烈酒入喉。
少年時候的壯志凌雲,彷彿昨日。
但少年的夢,終歸是夢。
真正的現實,纔是,令人最爲心痛的。
他的兩名摯友,一名長埋黃土。
而另一名,則是被現實璀璨,兩鬢斑白。
如此痛苦,令人扼腕嘆息。
韓文宇擦了擦臉上的眼淚,結果酒瓶,自己也灌了一口。
這時候,他的情緒,纔算是稍微平復了一些。
韓文宇看了一眼墓碑,又問,“陽哥,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回來有一陣子了。”陳北陽頓了頓,又道,“這是我第一次到這裏來,沒想到,卻碰上你了。”
韓文宇看向了陳北陽,見他身姿挺闊,英武不凡,便知道,他現在,已然不是凡人了。
幸好,當初的三兄弟,總算是有一個人,活成了當初夢想中的樣子。
而他自己,韓文宇則是苦笑。
現實,無異於他身上的重擔。
當年的那個少年,也早就已經死了。
兩人沒有說話,只是拿着酒瓶,你一口,我一口。
沒過多久,半瓶酒,便已經被兩人喝了下去。
韓文宇臉色微紅,便咬着牙說,“辰哥死得冤枉,我真恨不得,去殺了孫凝那個女人。”
韓文宇滿臉憤恨,揮出一拳,捶向了旁邊的樹上。
時至今日,韓文宇都無法釋懷,那個林子辰全心全意愛着的女人,卻是背叛他,害死他的人。
可是,像那種存在,根本不是韓文宇所能夠招惹的。
他咬着牙,一拳一拳地朝着樹上打過去,指節都在泛紅。
“那就,殺了就好。”
風雨中,陳北陽緩緩開口,雲淡風輕。
韓文宇沉默許久,又嘆息道,“事情,哪有這麼容易,聽說這次的事情,不但涉及四大世家,甚至,還有更高的存在,在背後干預。”
雖然恨意滔天,可是這些,並沒有沖淡韓文宇的理智。
他很清楚,那種存在。
那種高高在上的存在,根本就不是他這種普通人,所能夠對抗的。
這輩子,他恐怕都沒有辦法,去替林子辰報仇雪恨了。
兩人站在墓碑前,風大雨急。
韓文宇又道,“聽說了嗎,前一陣子,周家的兒子死了,而且就葬禮都有人去搗亂,真是活該,這四大家族的人,都應該死絕了纔好!”
看着雨中被淋溼的墓碑,韓文宇咬着牙,罵罵咧咧,發泄着心中的不滿。
陳北陽則是淡淡道,“會有這麼一天的。”
不過此刻,韓文宇則是在悶着口中的烈酒,並沒有聽清楚陳北陽在說些什麼。
現在的韓文宇,顯得十分滄桑,跟當初的那個少年,恍若兩人。
陳北陽也很想問問,這些年,他究竟都經歷了一些什麼。
只是,話到嘴邊,卻有些說不出口。
“要不然,去你家坐坐。”
陳北陽開口試探了一句。
可是聽見這句話,韓文宇,卻是微微地愣了一下。
他的臉上,顯出一絲猶豫和掙扎。
不過,他最後還是點了點頭,道,“好,回去。”
見他如此表情,陳北陽便知道,他現在的生活,恐怕過得並不好。
其實,韓文宇的身世,比起他來,甚至還要更差一些。
韓文宇的父親早逝,跟着母親相依爲命。
但是,韓文宇的母親,卻是體弱多病,所以家裏的情況,更是糟糕。
初中畢業之後,韓文宇直接輟學,在社會上打拼。
當初,韓文宇也想過,想和陳北陽一起,去投身軍旅。
可是,想到母親體弱多病,還需要人照顧。
韓文宇最終,只能對現實妥協,?留在了金陵。
一晃眼,便已經過了十幾年。
兩人一路下了山,秦龍見到他們而人相互攙扶,也沒有多說話,只是問明瞭目的地,便載着他們兩人過去。
城中村。
一排小平房。
陳北陽跟着他,走進了有些破落的屋子裏面。
一名三十左右的女人,正坐在椅子上,玩着手機。
“天天往外面跑,你還知道回來?”
女人見到韓文宇,瞬間就冷聲譏諷起來。
看到旁邊的陳北陽,她又冷哼了一聲,“長本事了,還把外人往家裏帶了。”
這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即便是在家裏,妝容都非常細緻。
在這種地方,顯得非常格格不入。
韓文宇低着頭,便小聲道,“這是我的朋友。”
“呵呵,沒想到啊,你這樣的廢物,居然還能有朋友,不過啊,能跟你這種廢物來往的人,恐怕,也是個廢物。”
女人喋喋不休,儼然是完全沒有把他們兩個人,放在眼裏。
陳北陽深吸了一口氣,便問,“這是?”
韓文宇苦笑一聲,“這是我的妻子。”
聽他這麼一說,陳北陽倒是有些驚訝。
這兩人,實在是有些不太搭配。
韓文宇貧窮,樸實,是那種社會最底層的人。
可是這個女人看起來,可完全不像是那麼安分的女人。
韓文宇端來一張板凳,道,“陽哥,你先坐在這裏,我去炒幾個菜,我們兄弟倆,好好喝點酒。”
他說着,便要往廚房去。
可是那女人聽了,卻瞬間坐直了身體,罵道,“炒什麼炒,油鹽不要錢嗎?天天賺不到一分錢,就知道喫喫喝喝,你還能有什麼出息?”
當着兄弟的面,被老婆這麼呵斥,韓文宇的臉上,也顯得有些尷尬。
不過,韓文宇並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他低着頭,朝着廚房走了過去。
這種生活,他早就已經習慣了,並不會因爲,今天有陳北陽在這裏,而發生任何的改變。
陳北陽見他過去,也沒有多說什麼。
他只是坐在了板凳上,挺直腰桿,看向外面。
多年的沙場磨練,讓陳北陽,有了一種與衆不同的氣勢。
他雖然只是坐在那裏,可是身姿挺拔,器宇軒昂,自然帶着一種獨特的氣質。
屋外,左鄰右舍也都是朝這邊張望,小聲議論着。
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韓文宇帶着朋友回家了。
而且帶回來額,還是這麼一個氣宇軒揚的年輕人。
雨勢不大不小,不像夏天,動輒雷暴。
陳北陽看着外面,心中,也是五味陳雜。
金陵,是他長大的故鄉。
十二年未歸,今年,他要留在這裏,好好欣賞一下金陵的美景。
陳北陽坐在那裏,目光深邃。
但是很久,竟然都是紋絲不動,彷彿是定格在那裏的畫面一般。
見到這麼一幕,女人也不由走了上去,衝他問,“你是韓文宇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