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已至此,再難也得做。跟老林拍了胸脯的事兒,哪怕死在這兒,也得辦。
挖!
從揹包裏取出工兵鏟,連挖帶刨,沒幾下,魏行山喘得就跟一頭牛似的。
這兒臨近珠峯峯頂,空氣本來就稀薄,再加上週圍是近乎密閉的空間,氧氣含量嚴重不足。
魏行山腦子很快就昏昏沉沉了,一身力氣使不出來,只想睡覺。
不過他知道自己不能睡,在這種地方,一睡就完了。
稀裏糊塗地挖了一會兒,忽然間腦子一陣清醒,魏行山定睛一看,鬆了口氣。
縫隙挖出來了,新鮮的空氣就跟找到出氣口似的,正打在魏行山的面門上。
雖然這空氣還是很稀薄,但讓魏行山終於不那麼困了。
一鼓作氣,挖出可以讓人爬進去的尺寸,魏行山收了工兵鏟,匍匐着鑽了進去。
……
於瑞峯這邊,已經打算收工了。
在這種鬼地方趴了整整三天三夜,人都快活活趴死了。
在海拔七千多米的雪地,進行爲期三天的狙擊小組潛伏動作,面對的敵人又是一羣不像人的傢伙,這活兒真他娘不是人乾的。
活兒這麼苦,收入卻反倒少了。
這趟活兒雖然於瑞峯精打細算,省下來不少佣金報酬,可裝備的錢那是實打實的。
就這麼七套能滿足這種極端惡劣環境的潛伏裝備,一百萬美金可就燒進去了。
要能讓人在這種環境下趴着不被凍死,還要相對輕便,另外還得有供氧系統,不影響戰術動作。
黑市裏沒現貨,都是特殊訂製的東西,貴着呢。
再加上三天前,提前埋在屍窟裏的那些,反正林林總總加起來,這趟買賣於瑞峯賺得沒上次那麼多。
好在上面傳來指令,可以收工了。
於瑞峯心裏鬆了口氣,心想要是再趴一天,自己可能真的會死在這兒。
不過收工歸收工,撤離的戰術動作,還是要做得漂亮,這叫有頭有尾。
而且剛纔的這道指令,是大老闆親自發出來的,而不是小老闆。
這回小老闆爲了一個女人,辦事太離譜,大老闆親臨現場了。
這位大老闆,那可是位財神爺啊,得在他面前露臉。
反正這家人父子倆,在花錢方面都挺缺心眼兒的,他們的活兒雖然有時候莫名其妙,但錢挺好掙。
誰跟錢有仇呢?
這趟活兒,算下來於瑞峯能賺三百多萬美金。
這筆錢怎麼安排,於瑞峯早就盤算好了。
留下一半,自己滿世界找樂子去。
歐亞大陸自己已經快玩遍了,美洲還沒去過呢,這回得去一下。
反正自己這種營生,有今天沒明天,要懂得及時行樂。
另外一半,跟往常一樣,送了。
之前在部隊裏的時候,執行任務犧牲的那些戰友,有的孩子要上學了,有的老孃生病了,還有的媳婦憋着要改嫁。
這些事兒,有的能用錢平下來,有的不能,政府其實也有撫卹,但於瑞峯管不了那麼多,送錢就是了。
當兵十多年,身邊的戰友死了三十七個,其中每一個人的名字於瑞峯都牢牢記在心裏。
這些人,跟目前身邊趴着的三個僱傭兵,不一樣。
這三個只是同夥,命是於瑞峯花錢買了的。而他們,纔是真正的戰友,是能讓於瑞峯放心把後背交給他們的人。
其他事情於瑞峯幫不上什麼忙,但是他目前幹這個營生,來錢快。
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別死了以後,家裏人要爲五斗米折腰。
心裏盤算着這些,於瑞峯伸手扒拉了一下身邊趴着的同夥,輕聲說道“行了,撤吧。”
這一扒拉,人沒動靜。
於瑞峯心裏就明白了。
這小子凍上了。
訂製的東西,有它的好處,但有缺點,那就是缺乏實驗數據,產品管控也無從談起,所以在質量上並不是非常可靠。
四個人靜靜地在一起趴了三天三夜,這小子什麼時候嚥氣的,連於瑞峯都不知道。
好死不死的是,這小子還是狙擊小隊裏的觀察員,是整個小隊的眼睛。
他什麼時候死的,於瑞峯不知道,這等於整個小隊什麼時候瞎的,於瑞峯也不知道。
於瑞峯心裏有些惴惴不安,重複道“快撤!”
聽到了於瑞峯的口頭指令,另外兩個僱傭兵有動靜了。
可是他們人剛站起來,腦袋上的鋼盔就飛了。
兩頂鋼盔飛起來之後,於瑞峯這才聽到了槍聲。
這種鋼盔,主要是用來防跳彈的,要是子彈直接打過來,擦着一點也能防住,但如果是正面打着,那就沒用了。
人還是會死,就是死相稍微好點,腦袋至少還在。
而這兩槍,不是一般的槍,從槍聲上於瑞峯就知道厲害。
這是重型連狙。
所以面前的這兩人,鋼盔是連着腦袋一起沒的。
鋼盔能飛起來,是因爲鋼盔硬。
腦袋沒鋼盔那麼硬,這會兒已經稀碎了。
眼看兩個沒了腦袋的腔子倒下去,於瑞峯沒有絲毫猶豫,一個翻身就滾下了山坡。
在山坡雪地上滾了五六米,他腿一蹬,就躲在了一塊石頭後面。
槍聲已經暴露了槍手的位置,這塊石頭,能擋住槍手的視線。
但即便如此,於瑞峯也不覺得自己已經脫險了,因爲以這個槍手手上槍械的威力,這塊石頭跟豆腐沒什麼區別,一槍就碎了。
所以他是死死趴在地上,恨不得就地刨個坑,把自己活埋了。
於瑞峯這套動作,都是身體下意識做出來的,這會兒醒過神來,他知道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這種槍法,沒別人了。
而明明是把連狙,能在同時要了兩個人的命,自己剛纔也站起來了,多補一槍對這種級別的槍手,不過是捎帶手的事情。
這個槍手沒這麼幹,那也沒別人了。
“魏行山!!!”於瑞峯腦袋緊緊貼着地面,脖子起着青筋,怒聲吼道,“你爲什麼不殺了我?”
這句話剛吼完,於瑞峯身邊的石頭就碎了。
又是一記槍聲傳來。
於瑞峯整個人灰頭土臉,就趴在地上。
他腦袋死死頂着地面,全身的肌肉緊緊繃着,雙手撐着自己的身子。
他臉上的蜈蚣狀的疤痕就跟活過來似的,不斷地蠕動顫抖着。
“哈哈哈哈哈!”於瑞峯瘋狂地大笑起來,“你快殺了我,我好去見她!”
“嘭!”
又是一記槍聲傳來,於瑞峯全身一震,整個人腦袋一陣暈乎。
他發現自己沒死,只是自己身上揹着的反器材,碎了。
子彈巨大的動能,帶着於瑞峯滾下了山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