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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鈴兒叮噹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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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疤臉漢子解下自己背上的秦弩,卻不着急上弩箭。

    他繼續擡着頭,看着上面那隻老鷹。

    天上的老鷹,看上去比黑點大不了多少。

    其他五個壯漢看到疤臉漢子把弩拿下來要打鷹,心裏也是一陣躍躍欲試,摸了摸身上挎着的槍。

    不過他們對自己的槍法,心裏還是有點數的。

    這個距離下,一槍放上去能保證不丟臉的,只有疤臉漢子。

    “頭兒,怎麼還不動手?”其中一個壯漢問道。

    “小子,我教你一手。”疤臉漢子淡淡說道,“你別看這老鷹好像飛得慢慢悠悠的,那是錯覺,它其實非常快。無論是用槍還是用弩,在這個距離下,不先喫透它怎麼飛,那是打不着的。”

    “鷹在天上那還不是隨便飛啊,還能知道它怎麼飛?”那壯漢問道。

    疤臉漢子沒有回話,繼續擡頭觀察了一會兒。

    然後,他把手上的秦弩往地上一放,雙腳踩住弩的弓弦,雙手抓住弩臂一提,“咔擦”一聲,給弩上了弦。又從背後抽出一支兩指粗的弩箭,安裝在弩槽裏。

    疤臉漢子擡頭,舉起手中這張巨型秦弩,幾乎沒有瞄準就扣動了扳機。

    “嘣”地一聲,那枚兩指粗的弩箭就上了天。

    其他五個壯漢從地上看去,只覺得那枚弩箭一開始快若閃電,幾乎猝不及防。

    等目光捕捉到它時,卻發現它已經慢了下來,而且上升的速度越來越慢。

    而且這枚弩箭的位置,距離天上那隻鷹,也差了不少。按老鷹目前的飛法,八竿子打不着。

    五個壯漢仰頭看着,覺得這一發要落空,心裏已經在盤算一會兒怎麼安慰疤臉漢子了。

    這傢伙脾氣不太好,急了真會殺人。

    這枚弩箭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上升勢頭越來越慢,逐漸開始晃晃悠悠。

    眼看去勢已盡,箭頭開始不斷顫抖,就要往下掉了。

    偏偏這個時候,天上的那隻老鷹一振翅膀,轉了個大彎。

    一聲鷹唳傳來,這隻老鷹居然被射了個對穿!

    五個壯漢擡頭看着這一切,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

    這隻老鷹飛得好好的,本來沒什麼事兒,可到最後關頭偏偏一個轉彎,就好像自己找到弩箭,撞了上去。

    “頭兒,你可真神啊!”

    “頭兒你怎麼知道這隻老鷹最後會拐彎?”

    疤臉漢子沒有回答,他把秦弩往旁邊一扔,手一伸:“槍!”

    天上的老鷹已經在往下掉了,可在老鷹上方,還有一隻鳥!

    這隻鳥飛得極高,看上去就是一個小黑點。

    它原本飛在老鷹的上面,一看老鷹被殺,馬上一個爬升,此刻離地面更加遠了。

    身邊的壯漢連忙把槍遞到疤臉漢子的手裏。

    這是一杆裝了*的AWM,英國貨,外形硬朗而又簡潔,無論威力還是精度,都在狙擊步槍中數一數二。

    疤臉漢子朝天舉起這杆槍,這把原本發射需要支架配合的AWM,他僅用兩條胳膊,就端得穩如泰山。

    跟之前發射秦弩不同,這次他仔細瞄了瞄,這才扣動了扳機。

    AWM槍口火光一閃,哪怕是裝着*,聽起來依然讓人覺得心頭一震!

    天空中,一團黑色的羽毛炸裂開來。

    ……

    ……

    ……

    “叮鈴”

    “叮鈴”

    外興安嶺的羣山之中,傳來一陣陣鈴鐺響。

    這隻鈴鐺拴在一頭灰色毛驢的脖子下,隨着毛驢在山道上走,左右搖晃,清脆悅耳。

    這鈴鐺聲,要是被這裏的山民聽見,必然喜上眉梢。

    能在山裏遇上龍王使者,那是一種福氣。

    這裏的山民,七十多年前,都生活在黑龍江以南,是中國東北土生土長的農民。

    1931年九一八事變,日軍侵華後一年內拿下東北。當時逃難的農民,大部分選擇往關內走。也有這麼一小撮人,選擇往北,渡過黑龍江,進入俄羅斯境內,到這兒打住。

    不能再往北走了,再往北是凍土,人是活不下去的,只能在這兒安家。

    當時能逃到這兒的人不多,不過七十年繁衍生息,總算在這裏紮下了根。

    如今在外興安嶺這片茫茫羣山中,零零散散地分部着二十六個村落。

    這些村子有大有小,最小的也有上百口人。

    山民在這兒開枝散葉的這七十多年,龍王祭,慢慢成爲這裏的一種傳統。

    龍王祭沒有固定的日子,倒不是這裏的山民對這個大日子沒有約定俗成的規矩,而是因爲龍王祭的祭祀主持,只能由龍王使者親自擔任。

    每年的八九月間,龍王使者開始遊走在外興安嶺,就跟點一盞盞燈似的,一個村莊一個村莊地去主持龍王祭。

    二十六個村子全部走遍,需要一個多月。

    可不管怎麼走,龍王祭只能一場一場進行,順序是個問題。幾乎每個村子,都想先辦龍王祭,這樣他們覺得福氣更好。

    考慮到山民們的這種需求,龍王使者只能每年改變一次路線,儘可能做到雨露均沾。

    這裏沒有手機,聯繫不方便。

    於是每年八九月之內,這種鈴鐺聲,就會在外興安嶺的羣山峻嶺中響起。

    山民們要是在山裏打獵砍柴時聽到了,上去問候,龍王使者就會把今年的路線告訴他們。

    消息散佈出去,等龍王使者慢悠悠走到了,村子裏也就事先準備好了。

    “叮鈴”

    “叮鈴”

    鈴鐺聲在羣山之間迴響。

    一身黑衣的老者,跟在灰驢身後,走得不緊不慢。

    一邊走,老者嘴裏唸叨着:“灰驢啊灰驢,還是你的日子好啊。喝得是山泉水,喫得是上好的豆料。你看看你這一身毛色,油光發亮。再看看我,形容枯槁、骨瘦如柴,這山道,走得我是頭暈眼花呀。”

    “什麼,你說我可以騎上來省點兒力氣?”

    “哎呦,不行啊,萬一被人看見這麼辦?”

    “人家獵人,賣得是能耐。我們這一支,當年雖然也風光放過,現在,只能賣慘啊。”

    “哪怕你是一頭驢,我也只能當老爺一樣的供着。”

    “我還得不斷地跟你說話,讓別人以爲你聽得懂。”

    “人心隔肚皮啊,我要是不能做得面面俱到,誰信我呢?你說是吧?”

    “其實你這頭驢蠢得很,跟咱龍王差遠咯。”

    “倒也不能怪你,你才幾年道行呢?”

    “哎,不說了,累死我了,歇會兒吧。”

    老者牽過毛驢,在樹上拴好,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氣:

    “這日子混得,喫都快喫不飽了。”

    老者從自己腰間取出一個皮水囊,仰頭喝了一口水,含着漱了漱口,這才依依不捨地嚥下去。

    就在這時候,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鷹唳。

    老者順着聲音一看,神色不由得一緊。

    一隻老鷹被人射下來了。

    緊接着,老者看到了更高的天空,有一個小黑點也掉了下來。

    這個小黑點在空中快速下落,老者很快就看清了,那是一隻黑色的八哥。

    那隻八哥鳥在空中打着旋,正好掉在老者栓驢的樹上。

    這是一株幾十年的山楊樹,又高又密,這隻鳥在樹的枝葉之間撞來撞去,最後一頭栽在老者面前。

    老者趕緊看了看身邊的驢。還好,驢沒被驚着。

    再仔細回過頭來看看這隻鳥,老者的神色凝重起來。

    這隻鳥,他有印象。

    之前在龍行溝,他被一羣人堵上過,爲首的,是一個林家的後生。

    這後生得了林家的真傳,不好惹。

    不過畢竟年紀太輕,自己一頓忽悠,也就矇混過關了,當時還順手給了林家後生一個情報。

    當時老者嘴裏絮絮叨叨說個沒完,其實早就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尋思着萬一不行怎麼脫身。

    結果他發現旁邊的樹上,停着一隻八哥。

    那隻八哥他印象很深,因爲他之前在外興安嶺從沒見過,長得又漂亮,十有八九,是那個林家後生的。

    而眼前這隻八哥,應該就是那隻。它頭上的這搓金毛,錯不了。

    老者伸出手去,把這隻八哥鳥抱了起來。

    有心跳,還活着。

    再檢查了一下身上,肚子上黑糊糊的,毛全被燙掉了。

    “槍傷啊。”老者嘀咕了一句,“還好,沒直接打中,擦過去了。”

    這時候,老者的東北方向,樹葉沙沙響。

    老者根本不用看,就知道是有人沒走山道,直接用*翻山過來了。

    聽動靜,人還不止一個。

    “呦,你這隻鳥還有人追殺呢?”

    老者看了一眼手裏的八哥,輕聲自語了一句。

    他稍稍猶豫了一下,隨後似是打定了主意,把這隻八哥揣進了自己懷裏。

    老者走到自己的毛驢身邊,彎腰解下驢脖子下掛着的鈴鐺,用棉布包好了放進褡褳裏,再解下驢的繮繩,輕輕一躍跨上了毛驢。

    “駕!”

    灰驢愣了一下,沒動彈。

    它這輩子都沒被老者騎過,一時三刻有點懵。

    “哎呦,你可真是我祖宗!”

    低聲說了一句,老者回身一巴掌拍在灰驢屁股上。

    灰驢喫痛,終於開始一路小跑起來。

    “快些跑,快些跑……”

    老者一邊在灰驢身上顛着,一邊說道:“驢祖宗,咱以後能不能混碗飯喫,可就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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