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凡身形搖晃，站都站不穩了。
論傷勢，比葉辰傷的更重。
畢竟，他只是一個小大聖。
還好，他們守住了。
葉辰無視天魔厄魔，只看遠方，彷彿能隔着無數縹緲，彷彿能隔着無盡血霧，一眼望到宇宙的邊荒。
九根魔柱，比世間一切都刺目，天魔兵將無時無刻不在涌出，時刻都可能有帝級的天魔，降臨諸天。
他緩緩閉了眸，極盡恢復戰力，極盡重塑聖軀，也極盡了目力，欲要望穿蒼穹，欲找到那座大成門。
他需大成，需霸天絕地的戰力。
這一次，他望見了。
許是他，屠滅的大帝太多太多，那無情的上蒼，給了他一個特殊的獎勵，讓崩毀的大成門再現人間。
然，他的大成門，卻是虛幻的，掩映在雲霧中，似隱若現，雖能望得見，可那距離，似比夢還遙遠。
一瞬，他燃燒了道經。
大成門，凝實一分。
一瞬，他血祭了帝道神蘊。
大成門，又凝實一分。
一瞬，他獻祭了五千年壽命。
大成門，再凝實一分。
他那如瀑的長髮，變的無比雪白。
可此刻去看，那道門，依舊縹緲。
“老大，我們來了。”
驀然間，一聲呼喚和煦如春風，傳自大楚諸天門，出自異口同聲的十個人，那是他葉辰的十尊道身。
包括葉星辰在內，每一尊道身，他都曾自斬一刀，前前後後，整整斬了十刀，還了十尊道身自由身。
“老大，我們來了。”
十尊道身嘶吼，都在同一瞬間，衝入天魔厄魔大軍中，也是在同一瞬間，在那漆黑的汪.洋中，自爆成了嬌豔的血花，拉了太多天魔陪葬。
每一朵血花中，都有一縷金光，沖天而去，劃過了血色的蒼穹，穿過了血色的硝煙戰火，直奔天荒。
那是本源，葉辰的聖體本源。
時隔千年歲月，要物歸原主。
早在他們，有自由的那一瞬起，便有了某種覺悟，因果自有輪迴，他們都出自葉辰，自要落葉歸根，他們該感謝本尊，感謝他，賦予了他們生命，賜了他們一段不一樣的人生。
如今，大限到了，他們的本尊，需要他們助戰，這一刻，他們時刻都在準備着，準備着粉身碎骨。
“星辰。”
“父親。”
“爺爺。”
望着十道金光，星月聖女哭了、九個道身的妻子、兒子、孫女也都哭了，道身有覺悟，他們自也有。
“守好大楚。”
天之外，恍似有這等話語傳回，乃十尊道身，最後的囑託，這裏是本尊的故鄉，同樣，也是他們的家。
嗖！嗖！嗖！
九道本源，齊齊沒入葉辰體內。
唔！
葉辰一聲悶哼，痛到撕心裂肺，能望一幅幅畫面，支離破碎，乃道身們的一生，有哭有笑，有情有淚。
如今，都獻祭給了他。
嗡！
大成之門，再一次凝實。
然，這依舊不夠。
“老大，還有俺們。”
混沌火飛來了，還有混沌之雷，它烈焰燃燒，它雷霆撕裂；一個獻祭了火焰，一個獻祭了雷霆；一個淬出了混沌火之源，一個淬出了混沌雷之源，不分先後，融入了葉辰體內。
唔！
葉辰又悶哼，一樣是痛。
嗡！嗡！嗡！
混沌神鼎嗡動，它似是在哭泣，似是在爲混沌火和混沌雷送行，整日總幹仗，可它們，卻親如兄弟。
嗡！
大成之門，終於凝實了。
可是，那層遮掩大成門的雲霧，卻還是未消散，縹緲而夢幻。
給吾破！
葉辰嘶吼，是發自靈魂的咆哮。
噗！
吐血聲，是蒼白無力的。
敗了，敗的慘烈，非他不夠強，是他的大成門太詭異，那遮掩大成門的雲霧，似是一道天塹，也似一道鴻溝，撥不開雲霧，便跨不過大成。
轟！砰！轟！
九道轟隆聲，驀的響起了。
乃是九根擎天的魔柱，每一根，都有一道偉岸的人影走出，皆血發飄蕩，皆攜有毀天滅地之威，腳掌齊齊落下，踩的整個寰宇都一陣晃盪。
他們，都是帝。
它們，都是巔峯的帝。
“九尊巔峯帝。”
天冥兩帝的話，說的如鯁在喉，還在廝殺的諸天修士，眸中燃燒的希望之光，也伴着那九尊帝的魔煞，逐漸的湮滅了，太多人手提的兵器，也都在不經意間，自手中脫落了，九尊巔峯大帝，諸天無翻盤之力了。
“帝來了，帝來了。”
相比諸天，天魔厄魔是狂喜的，九尊巔峯大帝，何等的陣容，縱諸天出帝又如何，也擋不住九至尊。
“衆生，皆螻蟻。”
九尊魔帝幽笑，隔着無盡星空，笑看着天荒，笑看着那場帝劫，帝的眸，是深邃的，皆演盡了毀滅。
噗！
葉辰噴血，踉蹌了一下，好似，能感知到九尊帝；好似，也能感知到那是九尊巔峯帝，正看着這裏。
他的身側，本與他並肩的葉凡，驀的擡了腳，一步一踉蹌，一步一搖晃，血色的背影，甚是蕭瑟。
“父親，殺了我。”
三步之外，葉凡緩緩定了腳步，背對着葉辰，話語沙啞微弱，他是好孩子，是善解人意的好孩子，知道他的父親，需要一個墊腳石，來跨過大成之門，而他，便是那個墊腳石。
殺子證道的傳說，他是聽過的，會有那麼一份絕情，那也會是一個涅槃，會助他的父親，逆天大成。
如此，諸天便還有一絲希望。
“回來。”
葉辰淡道。
對葉凡，他第一次有父親的威嚴。
葉凡不語，倒也聽話的轉了身，先前一步步走出去，如今又一步步的走回來，他在笑，在對父親笑。
笑着笑着，他最後一步，猛地快了，如一道神光，快到連葉辰都反應不及，一頭撞進了父親的懷中。
噗！
血光乍現，映在了葉凡身上。
是他，用父親聖軀上，流溢的帝道煞氣，淹滅了自己的元神之火；也是他，用父親的聖軀，撞滅了自己的真身。
“凡兒。”
帝劫中，傳出了姬凝霜的嘶吟，她又跌下虛無，被雷霆淹沒。
葉凡，天譴之體。
他纔是真的狠，要讓他的孃親，親眼看着他，死在父親的手中。
他，在逼他的孃親，逼他孃親證道成帝。
他，也在逼他的父親，逼他的父親逆天大成。
諸天，需要一個至尊，需要那個至尊，來力挽狂瀾。
他的死，會很有價值，無論他孃親證道，亦或父親大成，都能爲萬域蒼生，搏出那一縷希望的曙光。
“父親的胸懷，還是那般溫暖。”
葉凡氣息微弱，聲音沙啞不堪，依舊無力的站着，臉龐無力的倒在葉辰的胸膛上，喃喃自語着，那本該璀璨的眸，暗淡無比，那僅存的一絲眸光，也正極速湮滅下去，自撞上來的那一瞬，便沒給自己留後路，自來天荒的那一刻，便做好了死的準備。
“燃起，給吾燃起。”
葉辰低吼着，眸子猩紅欲滴血，額頭也青筋曝露，發了瘋的調動聖體本源，欲重燃葉凡的元神之火，可任他如何催動神力，都已成無用功。
“我父親，是蓋世的戰神。”
“我孃親，會是最驚豔的女帝。”
“諸天氣運，浩然長存。”
葉凡的話語，漸漸微弱了下去，不知是對爹孃說，還是對蒼生說，伴着最後一字落下，他終是閉了眸，倒在了葉辰懷中，臨死都帶着微笑。
啊！
葉辰揚天嘶吼，滿臉血淚縱橫。
世人眼中的蓋世戰神，對得起整個天下，唯獨對不起他的孩子。
轟！
蒼穹震顫，星穹崩塌。
那一瞬，他終是踏出了那一步，重塑了大成門，也踏過了大成門，而那個墊腳石，便是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