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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香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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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問潘穎:“怎麼個意思?”

    “沒什麼,就覺得他面相不善,不像好人。”

    “你還會看相?”我奇道。

    潘穎搖搖頭,“我們狄家雖然有着自成一門的祕術,但不精於相學。只是,我對這人的第一感覺就不怎麼好。我看人還從來沒看錯過呢。”

    她要不說後邊的話,我說不準就還得追問她是什麼感覺,一說後頭一句,我就麻溜閉嘴了。

    也不知道這狄金蓮是不是先前迷失久了,真把一些事給忘卻了。沒看錯過人?要是沒看錯人,怎麼會引狼入室,被月白長衫滅了滿門呢?

    上了車,聽老滑頭一嘴東北口音,我也拉着尾音沒話找話,“大爺,好好的買賣,咋就給關了呢?”

    “嘿呦,你沒看我多大年紀了啊?磨了大半輩子香油,幹不動咯。這不,我家大小子年後剛給我添了個大孫子。把這頭處理處理,我就回老家帶孫子去咯。”

    老滑頭租住的房子確實不遠,到了地方,家裏也着實正在歸置。

    見他提了一塑料桶約莫至少十斤的香油出來,我忙說用不了這麼多。

    沒想到老滑頭衝我擠了擠眼,“嘿嘿,我這後個兒就回老家了,這也帶不走啊。還不如就全給你呢,除了治疽瘡,你家裏總得開伙做飯吧?我這可是實打實上好的小磨香油,放又放不壞,你就拿回去慢慢使唄。”

    這一路嘮下來,怎麼都有點熟了,聽他這麼說,我只好掏出錢包。

    見我要給錢,老滑頭忙擺手說:“哎哎,說了不收錢的,你這孩子咋這樣呢。”

    末了卻又加了一句,“我這可是上好的香油,跟店裏賣的瓶裝的不一樣,真材實料,平常一斤可就賣六十多呢。”

    我心裏咯噔一下,再看老滑頭嘴上說不要錢,眼睛卻一直往我錢包裏斜,心說得,怪不得叫‘老滑頭’呢,這尼瑪愣是把平常最多三十來塊的香油,翻了個翻兒硬賣給我了。

    提着油回到車上,竇大寶邊啃夾肉燒餅邊探頭看了一眼,“我去,咋給這一大桶啊,這可不老少錢呢。還別說,這油味兒還真正,隔老遠我就聞到香味兒了。”

    我悻悻的說:“香不香擱一邊,不老少錢可是真的。就這一桶油,花了老子整六百!”

    我轉向潘穎,見她似笑非笑,也忍不住撲哧一樂,“你倒是真說對了,那老滑頭可不是什麼好老頭,不顯山不漏水的就把我給套路了。”

    “娘蛋的,這是把咱當冤大頭了。”竇大寶跟着笑罵了一句,“算球,看他年紀這麼大,咱不跟他一般見識。反正油不瞎就行,咱用不了,我就直接把多的給我老爹送去,開飯鋪的少不了用。”

    話音未落,同時傳來兩聲冷哼。

    一個是靜海,另一個卻是潘穎。

    潘穎冷冷的說:“這可不是什麼好油。”

    靜海也道:“從剛纔他一把油桶拿出來,我就聞出不對味了。這香油裏可是摻了人骨油了!”

    “人骨油?”

    我嚇了一跳,連忙湊到桶口去聞。芝麻香油味道最重,卻哪能聞出別的味兒來。

    潘穎說:“人骨油味道很淡,普通人是聞不出來的,鬼卻能輕易就能感受到。早年間東北的薩滿巫醫,就常用人骨油來替人驅邪治病。在我狄家祕術當

    中,也有類似利用人骨油的法門。”

    季雅雲剛纔已被嚇得臉色發白,這時卻忍不住說:“薩滿纔不會用這嚇人的東西呢!”

    我說:“薩滿也分好多種,你對於薩滿巫術的瞭解,是得自娟子的傳承,她那一門應該算是正統,所以你纔不知道有這樣的邪術。”

    我問靜海,能不能分辨出,這香油中的人骨油是活人還是死人的。

    靜海篤定的說,這只是死人枯骨壓榨出的油脂。要說香油裏摻人骨油,也不是什麼害人的勾當。摻了人骨油的香油,會比一般香油更具香味。而且人喫的多了,普通的遊魂野鬼都不敢近身。

    我聽得直噁心,不過也稍稍鬆了口氣。

    用人骨油驅邪我是不敢苟同,可那老滑頭要真是爲了多賣油殺了人,那就不能不管了。

    我問靜海:“這油還能治病嗎?”

    靜海說:“這油知道內情的人是不會喫的,但拿來治疽瘡卻是再好不過。而且這東西治療燙傷,可是比一般的藥油要管用。只是替那女子醫治前,你最好是先將那些老少魂靈安置好,不然被他們聞到氣味,可是要跟着遭殃的。”

    回到城中村的時候,潘穎貌似喫撐了,居然靠在椅子裏睡着了。竇大寶對她一刻也舍不下,只能照舊是我和季雅雲帶着東西步行前去磕頭蟲的‘家’。

    到了廢屋,我讓季雅雲先在外頭看着油桶。

    先前一進門就着了道,所以這趟我多了個心眼,事先用牙關咬住了舌`尖。

    雖然有準備,可進門後還是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屋裏的炕沒了,卻多出一個殺豬賣肉用的大案板。案板上堆着一大堆血淋淋的肉骨,一個赤着上身,渾身橫肉,面目兇悍的大漢,正手拿一把斧頭在剁肉。

    我知道這是幻像,趕忙用力一咬舌`尖,血腥的場面隨着疼痛消失在眼前,房裏又變回了先前的景象。

    磕頭蟲似乎也知道我看到了異像,抱歉的衝我點頭,病女人則支撐着身子再次向我道歉,說門口的佈置就只是爲了防備有人驅趕他們一家。

    我心說這一家人也真是有點門道,只在塑料布上畫一道符,就能讓人看到不同的景象。這一來,一間待拆的破屋,愣是被弄成鬼屋了,誰還敢攆他們走?

    對磕頭蟲的身份,我並非不好奇,但似乎也沒太大必要刨根問底。本是好心而來,那就莫問前程,但行好事,只管送佛送到西便是。

    我對病女人說,我可以試着替她醫治,但不一定能治得好。治病的東西帶來了,但在那之前,我要先見見其他人。

    這話任何外人聽來,都會覺得奇怪,因爲空蕩蕩的破屋裏,現下就只有我們三個人。

    磕頭蟲卻知道我指的是什麼,稍一猶豫,就翻身下炕,一瘸一拐走到火炕一頭,拖出個破舊的行李箱。

    見他看我的眼神有些許惶恐,我嘆了口氣說:

    “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會帶着這麼多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但只要他們不害人,我就不會傷害他們。”

    病女人忙說:“他們都是我們的家人,從來都沒害過人的。”

    我以爲箱子裏頂多裝着靈牌之類,但箱子一打開,就看的呆住了。

    那破爛的箱子裏頭,竟然是滿滿一箱子的骨灰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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