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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6章 棄子,你在算計我?(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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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梁元旭,眼神幽深猶如兩潭幽暗的死水,字字諷刺的冷笑:“外人陷害你,你便毫無還手之力,更有甚者,你連自己區區一座王府都把持不住,連自己手底下的人都籠絡不住,也看管不住……”

      這樣的人,還能指望他什麼?能指望他在強敵環伺的情況下支撐起一座王朝嗎?

      這三年,梁帝耗費了巨大的心血去培養梁元旭,現在他雖然已然下了放棄的決心,可到底是意難平,胸中血脈翻涌,他的目光晦暗莫測,手指捏了又捏,幾乎是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才終於忍着沒有發怒,沒有失態,只是揮了揮手:“這皇都之內激流暗涌,既然你連自保的能力也無,那就不要繼續留在這裏找死了,回去收拾一下,即刻離京,帶着你的家眷兒女回你自己的封地去吧。”

      在他看來,梁元旭到底還是他的親兒子,雖然蠢了點兒,但至少一直都順從也孝順他,他雖然恨對方的不成器,但終究也算很是顧念了父子間的情分,給了梁元旭一條退路走。

      這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縱然這座寢殿很大,並且此刻門窗大開,也阻擋不住天際緩緩壓下來的夜色。

      就在一天之前,梁元旭還堅信自己會是將來的一國之君,行走在這皇宮內院之中,不可一世,意氣風發,就好像經歷這一夜,突然就做了一場噩夢一樣,他突然就……

      什麼都不是了?

      腦子還沒怎麼反應過來,但是出於不甘的本能,他已經驚慌失措的慘叫出聲:“父皇……”

      膝行着朝梁帝爬去,梁帝卻再也忍無可忍,順手撈起手邊茶盞砸在他腦門,他眼前頓時血紅一片,血流如注。

      梁帝沉聲怒斥:“滾!別逼着朕連最後一點的父子情分都收回來!”

      他是一個有野心的人,爲了成就帝國霸業,也曾不擇手段的算計,他用了幾十年的時間,試圖來實現自己的抱負,將這座王朝推向巔峯,並且曾經一度,他似乎差一點就做到了,可是人到暮年才發現自己的無力,最得力的兒子已經不在了,花費巨大心血栽培的這個又爛泥扶不上牆,這一刻,梁帝內心深處是充斥着一種巨大的悲哀的。

      他不甘心!但是——

      必須得認命!

      他的情緒簡直糟糕到了頂點,其實還能顧着給梁元旭留了條活路,真的已經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梁元旭大約也能明白他這一刻的憤怒,額頭上的傷口用疼痛提醒他他必須適可而止了,於是捏着拳頭也是極盡隱忍,這才朝着梁帝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十分用力,自虐一樣的在地上留下一片血跡:“兒臣無能,兒臣惶恐,經此一去,不知道此生還能否再見父皇,兒臣不孝,請父皇保重!”

      梁帝雖然有意的撐着身體,可是此時坐在案後的脊背也已經完全沒辦法挺直了。

      他閉着眼,似乎在沉思一些事情,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叩擊着桌面,一語不發。

      梁元旭爬起來,腿卻都是軟的,起身到一半又險些栽倒在地。

      他的那幾個侍衛唯恐他弄出動靜來又激怒了梁帝,眼疾手快的馬上上去兩個人把他扶住,撐着他倉惶的離去了。

      這些人都是陸啓元抓回來的,這會兒跟着梁元旭走,無非就是鑽空子,想找條生路罷了,陸啓元心裏明白,卻沒攔着,放任他們去了。

      待到一行人踉蹌的腳步聲走遠了,他纔將地上散落的奏摺和供詞都一一撿起來,擺在了梁帝跟前,一邊低聲的勸着:“景王殿下說得也沒錯,這件事表面看着越是完美,也恰恰是最大的漏洞,那沈小五之所以淨身進宮,就是被他那賭鬼老子賭輸了賣掉的,他七歲進宮之後就和家裏沒了來往,怕是心裏還恨着那倆人呢,又怎麼會拿命去換了大把銀子給他們花銷?雖然供詞上沒法反駁,但情理在這擺着,事情其實也不是毫無漏洞。景王……殿下他是有失察之過,但這事情也不能全怪他,唉……”

      他何嘗不知道梁帝真正失望和憤怒的其實不是這件事本身,而僅僅是梁元旭的無能。

      可梁元旭就是那麼個庸才,不願意承認也得承認,還能如何?

      “拿紙筆來。”陸啓元知道梁帝心情不好,原也沒打算他能聽進去自己的話,嘆着氣就想往外走,卻不想梁帝居然振奮了起來,拿開撐着腦袋的手臂,緩緩的又睜眼坐直了身子。

      他挽袖子去拿放在手邊稍遠地方的筆。

      陸啓元趕忙繞到桌子的另一邊去拿過來遞給他,又幫着研磨。

      梁帝找了一封空白的摺子,親書了一封國書,是給蕭昀的。

      陸啓元看了半晌,就不得不慎重起來,偷偷的看了他好幾眼才終於按耐不住的試探道:“陛下……想要把太孫殿下接回來?”

      梁帝執筆的手頓了頓,險些在國書上留下墨點,他不想讓那些大胤人看到自己的狼狽,於是撐着力氣趕忙把手腕移開,之後才終於挫敗的苦笑出聲:“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朕原以爲算無遺策,大胤的國土遲早是我囊中之物,但如今不服輸已是不行了。梁晉就梁晉吧,三年前那一敗……到底是傷了元氣了,朕已時日無多,這個國家也經不起更多的動盪了。如此……”

      到底還是心緒難平,他的臉上表情極盡掙扎,又過了一會兒方纔穩定了情緒繼續:“既然已經定了是他,就總不能讓他一直呆在胤京,趁着朕也有一口氣在,是得接他回來教導兩天,也交代他一些事情了。”

      當初立梁晉爲太孫,只是他的權宜之計,拿梁晉當成一枚必定會捨棄的棄子的,可是現在他騎虎難下,卻只能穩住這個嫡孫的地位,將錯就錯了。

      南梁的氣運已經再經不起折騰,他要是不在自己在世時擺出一個明確支持的態度,穩固住梁晉的根基,那麼待到他駕崩之後,可想而知南梁國中的宗室必然要展開一場大位之爭的,這個國家,已經經不起內鬥了。

      寫下國書之後,梁帝又順便留了一道詔書下來,不過沒有公佈,暫時收起來了,內容無他,只是交代梁晉將來不可爲難梁元旭和其他的宗室,當然——

      是在這些人全都安分的前提下。

      他這邊正在奮筆疾書,傍晚時分,一直安於被鎖在寢宮裏的宜華卻頭一次主動推開門走了出來,言明要去面見梁帝。

      守門的侍衛自是爲難不肯:“娘娘,要麼您還是先進去等,奴才先去稟報陛下一聲,如果陛下召見的話……”

      宮裏這一天一夜氣氛很不對,即便不知道具體出了什麼事,但所有人都不是傻子,沒人敢隨便壞規矩還壞到梁帝跟前去。

      宜華倒是好說話,點點頭,就又退了回去。

      侍衛剛掩上門,還不及上鎖,就聽御道另一邊的花園方向有人大聲喊:“什麼人在那?不要跑!來人,刺客!抓刺客!快抓住他!”

      這一喊,門口的侍衛就把持不住了,確實看見一條人影從路口躥了過去,一行人趕忙拔刀去追。

      外面亂了一陣,聲音就又遠了。

      宜華迴轉身,再度拉開了院門,夜幕之下,阮先生朦朧的站在隔了一條御道的另一邊的牆根底下,陰影籠罩,道路兩邊盡頭的人並看不見他的存在。

      他死死的盯着宜華的臉,不無悲哀的低聲道:“你在算計我是麼,宜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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