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位阮先生——
他確實已經懶得同他說廢話了,看也不想再回頭看他的就直接擡腳往街道這邊走:“在這一點上,我比你清醒的多,先生好自爲之吧,你再折騰下去,遲早露餡,而且沒人保的了你,還是早些回皇都去吧,把娘娘一個人留在那裏,你也放心?”
楊楓往前迎了兩步,把繮繩和馬鞭都遞給他。
梁晉翻身上馬,不徐不緩的打馬原路往回走。
楊楓跟着翻身上馬,臨走前,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還站在廢墟上的阮先生,眼中神色晦暗的閃了閃,然後打馬追上樑晉,低聲的詢問:“殿下,這阮先生實在是太猖狂了,您留着他,遲早是個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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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梁晉臉上的表情很冷。
他有時候其實也會有真情流露的時候,但是他這個人隨性慣了,一般也就是一瞬間情緒的變化,轉眼就又恢復如初,生龍活虎起來。
可是今天——
自打在定遠侯府的後花園裏跟晟王妃聊過之後,他臉上是表情就幾乎隨時緊繃,直至見過阮先生之後,就更是透着一股凜冽的寒意了。
“別再說了,”梁晉煩躁的打斷他的話,眉頭緊皺,咬牙又重複了一遍:“他是娘娘的人!”
因爲阮先生是宜華的人,並且還不只是一般的心腹或者下屬的關係,所以他不能動!
哪怕是可以不留痕跡的暗殺……
可是這個人死了,宜華必然要傷心,並且受到打擊。
任何有可能傷害到宜華哪怕是一丁點的事,他,都不會做!
哪怕——
這位阮先生手裏捏着一個等同於是他命脈的祕密,明明鋤掉這個人,與他而言纔是最一勞永逸的辦法。
梁晉閉上眼,緩慢的長長吐出一口氣,後才側目看向楊楓:“叫人盯着他,他若離京了,第一時間告訴我。”
雖然一早他就猜到阮先生必然已經來京,但卻也一直沒有刻意尋找。
現在既然把對方引出來了——
盯着他,總好過有個牽制。
“是!”楊楓領命,想了想,便翻下馬背,將馬鞭別在馬鞍上,又把繮繩交給了梁晉。
這馬是他們主僕從武家出來的時候在門口順的,梁晉回去喝喜酒,剛好還回去,要不然事後馬的主人家找不到,只怕是得鬧起來。
楊楓追蹤一個不懂武功的阮先生,徒步自然也沒什麼難度。
梁晉沒說什麼,獨自一人打馬回了定遠侯府。
他將兩匹馬牽回後巷還回去,這時候隔着整個宅子,大門口那邊已經是騙炮鑼鼓齊鳴,無數人的歡呼起鬨聲此起彼伏,顯然武青林迎親的隊伍已經接了新娘子回來了。
這會兒後巷裏的所有人幾乎都已經去了前面看熱鬧,搶喜糖和喜錢了。
梁晉依舊翻牆進了侯府。
因爲心情不好,就沒往喜堂上去觀禮,而是直接去了前院的男賓酒席那邊找位子坐下喝酒了。
喜堂這邊,因爲武青林父母皆已經不在,堂上便擺放了兩人牌位,武老夫人面上微微含笑坐在那裏受禮。
院子裏的零星的鞭炮聲和人們起鬨的說笑聲漸漸地近了,武青林被衆人擁簇着,牽着新娘子從外面進來。
他這個人性格寡淡,武曇的記憶裏,好像從小到大都沒見他穿過什麼顏色鮮豔的衣裳,今日一身大紅的喜服穿在身上,雖然脣角的笑容就只是十分克制的那麼一點,但也許是被這樣喜慶的顏色襯的,整個人看上去都熠熠生輝,面孔就別樣的俊美幾分,光彩照人。
霍芸好蓋着蓋頭,看不見樣貌表情,只亦步亦趨的跟着武青林,一舉一動都得體。
武曇和衆人一起擠在堂上觀禮,臉上笑容掩飾不住,竟是比她自己大婚那天要激動興奮的多。
今日的客人多,人擠人的,蕭樾牽着她的手,見她躍躍欲試的幾次扯脖子還想往最前面擠,就捏着她的手指把人控制在手,並且忍不住的側目看她:“你這麼激動做什麼?又不是沒觀過禮。”
“你不懂!”武曇頭也沒回,聲音裏卻帶着不加掩飾的愉悅。
他們定遠侯府走到今天,着實不易,經歷了大起大落,九死一生的挺過來,尤其是她大哥,用自己肩膀扛起了許多,也爲這一家子,一族人付出了太多。
他們這些弟弟妹妹,一個個的找到歸宿,安定下來,雖然這幾年整個武家已經逐漸重新站穩了腳跟,卻也直到了今天,這一刻,等着她大哥娶妻成家,她才覺得以往的那些晦澀的過往和風波是真的過去了,所有人,可以徹底擺脫那些過往,認認真真又滿懷着希望一起往前走了。
沒有大哥,就沒有今天的定遠侯府和他們。
只有大哥也圓滿的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了,只有大哥也得到了想要的幸福,籠罩在這一家人頭頂的陰霾纔算是徹底散去。
她的眸子裏,閃爍着明亮的光輝,璀璨如星辰。
蕭樾的心裏其實很有點兒喫味兒……
在她的眼裏心裏,時不時的他就得被武家這一家子擠到角落裏蹲着……
可是——
他也依稀能理解武曇對武青林的感情。
她從小失去父母,老夫人寵溺歸寵溺,但真正替她撐起頭上那片天,護佑她長大的人,其實還是她這個兄長,她的兄長,於她而言,約莫也是父親一樣的存在,是年幼時候就支撐在她心裏的那根脊樑。
蕭樾知道,武青林的這一點地位,是他無論如何也取代不了的。
他能陪着她一起走的,只有這生命的後半程,而無法抹煞已經發生過的曾經。
心裏有一點遺憾,但也慶幸——
在他缺席的那些年裏,她也曾有人護着陪着,爲她遮風擋雨。
再這麼一想——
再看向武青林的時候,又覺得他這大舅子其實……也不是那麼討厭了……
思及此處,他不禁稍稍用力,捏住武曇的手,也不管她全然無所察了。
新人給老夫人敬茶時候,武老夫人也是心有所感,微微溼了眼角。
在衆人的起鬨聲中,順利禮成。
一雙新人又被擁簇着往後院的新房去。
武青林一會兒要去前院敬酒,武曇本來想跟着過去安置霍芸好的,剛想走,卻被蕭樾順手扯了回來。
她一轉身,就見已經在喜堂外面張望了有一會兒的青瓷快步走了進來,低聲與兩人稟報道:“梁太孫從後門翻牆出府了一趟,前後一個時辰左右,回來的時候,他那個侍衛沒再跟回來。”
她這樣說,武曇就知道她沒有跟蹤對方。
蕭樾和梁晉之間算是同盟的關係,出於對合作夥伴的尊重,一般情況下,他們夫妻都不會派人去跟蹤梁晉。
“一個時辰……”武曇抿抿脣,想了想,也無所謂了,“知道了。”
蕭樾也沒追究,夫妻倆互相交代了下各自的行蹤,就分開了,蕭樾去前面男賓席那邊入席準備開宴,武曇去了後院的新房坐鎮,以防姑娘們沒輕沒重,鬧得太過了。
男賓席那邊,男人們斗酒,會喝到很晚,但是女賓這邊,傍晚時分大家喫飽喝足就先散了。
武曇留在侯府陪她新嫂嫂,並且等蕭樾,王修苒與她交代了一聲就先回了,結果馬車剛拐進衚衕裏,就看見大門口停了一隊車馬,下人們正忙忙碌碌的往裏面搬東西。
她狐疑的下車快走過去,心裏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怎麼回事?”
說話間,院子里正站在影壁後頭與下人交代事情的王修齊已經聽見她的聲音探頭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