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天都已經擦黑了。
武曇知道蕭昀這次既然出面了就不會做事做一半,必然會找人盯着她的一舉一動的。
她身邊得力的兩個丫頭都被扣住了,武青林身邊的人又不敢隨便動用,就只叫馬房備了車,去了晟王府。
晟王府這邊,蔣芳是今天剛醒過來的,正好趙雯君也回趙家去了,爲了方便他養傷,燕北得了消息,剛好蕭樾離京走了,今天下午他沒什麼事就出城了一趟把蔣芳給接回來了。
結果傍晚剛回來,就聽到街頭巷尾都在議論武青林的事。
這邊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差個人去找武曇問問狀況,岑管家就帶着武曇過來了。
燕北和雷鳴、尉遲遠在外院共用一個小院子,如今那兩人都跟着蕭樾離京了,這院子裏十分清淨,就他一個人。
“二小姐。”武曇過來,他就迎到門口拱手行禮,見武曇徑直往裏走,也沒矯情,直接側身把人讓了進來。
武曇半點不認生,走到桌旁一屁股坐下。
燕北倒了杯水給她,開門見山:“侯爺的事我都聽說了,您有什麼打算?”
“我猜這次問題的關鍵是出在那個陸菱身上,她那個婢女被關在京兆府的牢裏,我要是擅自去動,難免會連累胡大人,叫他爲難,現在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武曇喝了口水,也是沒廢話的直接將想法說了:“找陸菱。”
這個思路是當時還沒出京兆府的公堂她心裏就已經定好了的。
可是——
蕭昀從中作梗。
青瓷被扣在京兆府的牢房裏,藍釉又被截胡帶進了宮。
雖然武青林有幾個手下功夫也不錯,要去陸家走一趟也沒有難度,可是——
蕭昀連她身邊的兩個丫頭都防着了,這個節骨眼上,是武青林捲進了是非裏,若是她用定遠侯府的人,尤其是武青林的手下去擄劫陸菱……
蕭昀如果守株待兔的在等着拿人,那麼到時候就正中下懷,沒事都變成有事了。
所以,她才直接沒考慮府裏的人手,而是來了晟王府。
燕北斟酌了下就領會其意:“我明白了,二小姐需要幾個人?您是要親自去一趟陸家還是要把人綁出來說話?”
武曇沒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燕北被她盯得莫名其妙,不禁皺眉:“二小姐?”
“蕭昀能擋我們武家的人,就一樣也能擋你們王府的人,陸家祖孫本來都是小角色,根本成不了氣候的,現在要擋我路的是他,這事情才變得棘手起來。”武曇道,一語道破玄機,“我現在人在這裏,他應該都是知道的。如果我調用了晟王府的人,就算你們身手不俗,去跟他的暗衛硬拼也毫無意義。”
爲了陸家祖孫這樣的小角色就拿暗衛去血拼,實在太划不來了。
“那二小姐您……”燕北斟酌了下,也覺得甚有道理。
可現在,如果蕭昀真的叫人暗中盯着陸家了,那他們接觸不到陸家的人,就不可能查問到真相或者逼使陸菱改了口供的。
“我暫時還沒想好。”因爲事關她大哥,武曇就格外暴躁幾分,仰頭把一杯水都灌下去,將那杯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擱,就閉上眼神叨叨的開始自顧琢磨,“讓我再想想……再想想還有沒有更好的法子……”
和蕭昀的人硬拼去接觸陸菱,只能算是最後的下下策了,不到萬不得已,她不願意。
兩人正相顧無言呢,院子裏岑管家就又去而復返:“燕北,剛得到消息,長寧伯夫人歿了。”
“什麼?”消息突然,燕北吃了一驚,“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因爲中間夾了一個趙雯君,爲了謹慎起見,雖然把她送回了趙家,燕北也有安排人在暗中盯她的梢。
沒別的意圖,只是想先盯她幾天,省得又出亂子,
“剛得到的消息。”岑管家卻似是有所顧慮的先看了武曇一眼,然後才道:“本來是趙四小姐自請去莊子上照看長寧伯夫人的,可是趙二公子送她過去的時候兄妹倆發現長寧伯夫人住處的院門和房門緊閉,還以爲她想不開尋了短見,於是破門而入,就……就撞見她和那個一併被髮落到莊子上的管事正在……行苟且之事。”
因爲武曇在場,侍衛就十分的侷促,說話也儘量的含蓄遮掩。
卡過了最艱難的部分,才又整肅了神情,繼續正色道:“事後她稱是被人下了藥,但屋子裏卻沒搜出來那種東西,她自己也無法自圓其說。本來已經是戴罪之身了,又出了這樣的醜事,伯府那邊……”
高門大戶裏歷來就有這樣的慣例,家裏出了難以對外啓齒的污糟事,不能被原諒的——
就祕密處死!
然後對外宣稱抱病而亡,也就一了百了了。
長寧伯夫人在這個節骨眼上怎麼可能會主動想着去做這種事?武曇即使跟她不熟,也能立刻猜到裏面必有貓膩。
燕北自然也是這樣的想法,忖道:“長寧伯如果就是容不下她,就衝她前面闖的禍,直接處死她就是,何至於在她臨死前爲了多栽一項罪名就給自己多安上一頂綠帽的?”
可如果說是有外人下的手——
又會是誰呢?
燕北正在琢磨的時候,武曇卻是忽的笑了,眸子一轉,目光狡黠。
“我知道是誰做的。”她說,十分篤定。
燕北朝她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趙家安置長寧伯夫人的那個莊子在城外東南方向吧?”武曇卻是不答反問。
燕北和岑管家對視一眼,全都沒做聲。
武曇見他們默認,就越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那麼巧是長寧伯夫人和那個曾經被她和韋媽媽買通的王管事一起出事?
武曇突然就高興起來,剛纔還覺得前路艱難,愁雲慘霧,居然就有人把路給送到腳下了。
她這情緒變化太快太反常,燕北兩人面面相覷。
她卻故意賣起了關子,拍拍裙子站起來往外走,走過燕北身邊的時候又神祕兮兮的眨眨眼,問道:“這王府裏有可以掩人耳目出門的密道麼?”
燕北道:“有條密道通到前面的一座宅子裏,不過走不遠。”
“足夠了。”武曇莞爾。
蕭昀的人肯定會盯着她,見她來了晟王府也會繼續盯梢,但這又不是什麼非常時期,遇到興兵作亂和到了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他盯歸盯着,還不至於嚴防死守到在相連的幾條街上都設置暗崗去堵她。
她只要能掩人耳目出了晟王府的大門,甩開蕭昀的人基本不成問題。
不過保險起見,她還是從府裏挑了個小個子的侍衛借了套衣裳,換了身男裝,喬裝打扮了一番。
也沒帶更多的人,只帶了燕北一個。
兩人從後門門房裏設置的一條地道下去,走了沒多遠就在後面一個小院子的廂房裏出來,這院子平時住着一對兒尋常的小夫妻,家裏養了幾匹馬,是蕭樾安排的,以備不時之需。
兩人騎了馬,直奔沉香別院。
當時都已經入夜,梁晉聽說武曇摸黑來找他,立刻就有點頭疼——
前面才差點被人設局坑死,這瘋丫頭是真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麼?
不過碎碎念歸碎碎念,他也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大大方方的就命人把兩人請了進來。
先看見武曇,又看見燕北。
之前燕北在南梁皇都待過一陣,期間也見過樑晉兩次,所以兩人之間並不眼生。
梁晉先有點不解的眨巴着眼看了燕北兩眼,隨後就靠在椅背上笑得分外的盪漾的衝着武曇挑挑眉,調侃:“聽說貴府又惹上是非了,武二小姐好大的興致,這時候還心情來串門啊?”
武曇隱晦的翻了個白眼,徑直走進門去,往他旁邊的椅子上大馬金刀的一坐,同樣的挑了挑眉道:“太孫殿下要是不想和我家惹上相同的麻煩,那就勞您高擡貴手,幫我辦件事吧?借幾個人,替我去陸長青大人家裏把那個陸菱給我綁出來!”
“啥?”梁晉手上一個力道沒握穩,兩顆文玩核桃就蹦出去一個,嘎嘣一聲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