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就得意大笑着往前去了。
武曇撇撇嘴,懶得理他。
跟在他身邊的侍衛武曇以前沒見過,但想來能陪他私底下閒逛的,必然是心腹。
這幾天楊楓要在沉香別院配合演戲,走不開,他身邊會換個人貼身保護也在情理之中。
前面過了那道門就屬於後山了,武曇於是頓住了腳步沒有再往前走。
梁晉帶着自己的隨從施施然的繼續前行,很快的,拐了一個彎就沒了蹤影。
武曇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眸子轉了轉,哼了一聲:“狡詐!”
跟只狐狸似的!
青瓷卻好像是被梁晉最後的那句話給點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片刻,此時便轉頭看向自家主子:“其實他所言也不無道理,趙家那母女倆根本就是不講理的,沒準真會因爲趙家小姐的事遷怒到您身上,咱們也要多注意些纔是。”
趙雯君慣喜歡爭勇鬥狠的,根本就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武曇既然已經和她正面起了衝突,其實心裏早就多了一重小心,有額外的注意了。
“知道。”聞言,她也不多說,擡頭看看天色,“馬上就到午膳的時辰了,回去找祖母他們吧。”
她帶了青瓷轉身,原路往回走。
前面拐過一道彎,剛要過拱門的時候,剛好迎面的小路上也拐過一個人來。
那人穿着一身普通的淺灰色長袍,微微低着頭,好像也是走得太急,並且一時也沒看路,剛好和武曇走了個面對面。
那拱門不是很寬,本來兩個人迎面走來還綽綽有餘,可那人的身材卻胖的出奇,尤其是和武曇這樣纖瘦的小姑娘比,幾乎整整粗壯了一倍不止。
“主子小心些。”青瓷趕忙上前一步,伸手一擋,把武曇往邊上帶了帶。
那人稍擡眸看過來一眼。
他長得胖,人也不是很高,五官生得很平常,一眼看去平平無奇。
因爲差點撞到人,他書也很是過意不去,便就略略衝武曇主僕頷首致歉。
雙方錯身而過,武曇沒再回頭。
可是——
那人走出去十來步之後卻又忽的頓住了腳步,稍稍往後回首,盯着主僕二人的背影看了兩眼,眼底有一線明滅不定的微微忽的一閃。
但也只是一瞬間,快的如同錯覺。
再下一刻,他又繼續止步往前走去。
前面從一排禪房坐在的過道口走過,他似乎很熟悉這寺廟之中的格局,連着又穿過兩道拱門,最後從寺裏廚房旁邊離着不遠的山門出了寺院,沿着小路下山。
走了沒多久,就在路邊的小樹林裏看見了等在那裏的梁晉主僕。
他仍是沒有絲毫遲疑的舉步也進了樹林。
林昉先看見的他,便輕聲的提醒梁晉:“主子,先生來了。”
梁晉本來正在踢騰着腳下的石子玩,聞言,立刻收攝心神轉身。
兩個人,四目相對,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眼前的氣氛雖然不算僵持,但是這種情況之下卻怎麼都會叫人覺得有點詭異。
林昉等得一時,就主動提議:“屬下去旁邊的小路上守着。”
這小路,除了山下的菜農清早會上來送菜這是必經之路以外,平時因爲陡峭不好走,不太會有香客從此經過,林昉不過就是多一重小心罷了。
梁晉沒有反對。
目送他走開了之後視線才重新落回阮先生臉上,若有似無的嘆了口氣:“先生來了胤京,怎麼也不提前告知於我?”
“我是私事,你是公幹,不相干的。”阮先生倒是十分坦然,沒有半點推諉拐彎。
梁晉看着他,那張漂亮的臉上是不合時宜的凝重表情,又盯了他片刻,方纔不得不又再開口問道:“何必呢?你做這些,全都於事無補,而且……若是叫賢妃娘娘知道了,恐怕更加會得不償失……”
“她不會知道。”梁晉話音未落就被他疾言打斷。
可能是覺得自己的語氣和態度都太激進了,下一刻,他又深吸一口氣,稍稍壓緩了情緒,正色問道:“蕭樾懷疑她了?”
梁晉搖頭:“沒有!”
頓了一下,又補充:“他只是懷疑我!”
他的表情認真,完全沒有了平日裏插科打諢時候的不正經,目光直視阮先生的眼睛道:“先生,我知道我沒有資格站在你的立場說話,可是我們用了這麼多年的時間總算走到了今天這一步,今天的局面得來不易,至少……從大局考慮是不該再節外生枝了。”
有些話,他其實是不想說的,因爲立場不對,即使是再合理的邏輯,吐露出來也有可能變成是爲了一己之私的狡辯之詞。
阮先生看着他,神色之間無喜無悲。
梁晉與他對視,見他久久的不再言語,於是就只能是勉爲其難的再開口:“先生要繼續留在胤京嗎?若要留下,那我便去封信告知賢妃娘娘一聲,省得她多想。”
阮先生聞言,卻是忽然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聲,反問道:“這些年,我們同坐一條船,這次你出面替我遮掩此事,究竟是爲了利益還是情義?”
“有區別嗎?”梁晉反問,眼中笑意全無,脣角也跟着揚起一個自嘲的弧度來,“誠如先生所言,這些年來,我們都是同坐一條船的,我替你遮掩,就是替我自己遮掩,只不過……”
他說着,突然語氣一頓。
阮先生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梁晉抿抿脣,才又話鋒一轉,繼續說道:“我這裏怎樣都行,我還是希望先生能先三思而後行,您知道賢妃娘娘對我而言意味着什麼,我不想揹着她做任何事。一次兩次,我可以配合替你遮掩,但事實上,我的本意卻並不想如此。而且說句我不該說的話,你這次做了那件事的初衷也不是爲了要大胤那位太皇太后的命吧?就爲了讓她喫些苦頭就冒這麼大的險?對我來說,不值得。”
如果他真是想要周太后的命,自然會有更加立竿見影的法子,而不會拐彎抹角的在一方手帕上塗毒。
可對方既然這樣做了,梁晉就知道——
他跟大胤皇室這些人是註定要沒完沒了的。
否則各自相安無事,根本就不需要起這個頭。
可即便是對對方的心思已經能摸清個七八分了……
還是那句話,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梁晉自覺還是沒有立場阻止和勸誡對方什麼的,感同身受這個詞,永遠只是個擺設,沒有一個人能對另一個人的痛苦和經歷感同身受。
他在這阮先生面前說話,誠懇又直白。
阮先生面對這少年清澈的眉眼,沉默了良久,最終還是轉身,默默地離開了。
沒有留下任何的保證和承諾。
梁晉站在林子裏沒動。
待到目送他往山下走遠了,林昉才重新走回林子裏,憂心忡忡道:“那件事真的是阮先生做的嗎?”
“他真正做的,恐怕還不止這一件事呢!”梁晉道,轉身出了林子,又上山回了寺廟裏。
武曇這邊,找到老夫人和武青林,祖孫三人一起用了寺裏的素齋,又休息了會兒就準備下山了。
武曇陪着老夫人在山門外面等,武青林去尋自家馬車,回來的時候武曇就發現他臉色有點怪怪的,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武曇把老夫人交給周媽媽扶着,自己走過去武青林身邊:“大哥?你怎麼了?”
武青林定了定神,看向了她:“有點奇怪,我剛去馬房檢查車馬時發現那個安家今天也在這寺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