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王殿下!”梁晉卻興致勃勃的大聲喊他。
蕭樾面無表情的又再收住繮繩,等他的車駕走近。
梁晉招招手示意車伕停車,就仍是笑嘻嘻的與蕭樾商量:“那個……我這趟來胤京是要常住的,你們皇帝陛下應該會專門撥給我一座府邸吧?我是想着既來之則安之,到時候我立府開衙之日怎麼都要擺幾桌酒席,好歹請王爺您給引薦認識幾個人,以後方便來往,所謂人熟好辦事嘛……”
蕭樾不是沒跟他打過交道,而且宜華長公主既然選中了他,這個梁晉就不可能真是個紈絝草包。
這不過這孩子彷彿是這些年裏習慣了用這般模樣來僞裝,爲人處世皆如此……
蕭樾不耐煩跟他打交道,冷嗤道:“那要不要開三天流水席,把全胤京都一併結交了?”
說完,就徑自打馬往前去了。
梁晉臉上卻也不見絲毫的失落和難堪,還是一副容光煥發的樣子,左右觀望,視線再落在停在路邊的馬車上時又是微不可察的閃了閃,隨後又若無其事的移開了。
蕭樾帶了梁晉進宮去面聖,因爲兩國已經正式達成和談,雖然最終的結果是梁帝讓步,讓大胤出盡了風頭,可既然已經握手言和了,對待南梁儲君自然也要以禮相待了。
蕭昀直接準了梁晉面見,並且提前也確實是有準備,就把蕭樾剛回京養病時候住的沉香別院賜給他做質子府了。
只不過因爲梁晉是要常住的,園子就沒有提前叫禮部和工部的人去做改動,而是先撥了驛館給他安頓,準他根據自己的喜好再去另行整頓府邸了。
兩國的事,蕭昀跟梁晉這個新被推上位的掛名儲君說不着,只交代了兩句場面話就打發他先下去了,說稍後在宮中設宴爲其接風洗塵。
梁晉謝恩之後就還是興致勃勃的先下去了。
御書房裏只剩下蕭昀和蕭樾兩個。
蕭樾坐在下方的椅子上喝茶有一會兒的,蕭昀沉着臉朝他看過來:“梁帝根本就無心讓他承繼大統,他在南梁朝中又無根基勢力,皇叔將他帶回來,究竟對將來有幾成把握?”
蕭樾又呷一口茶方纔不緊不慢的擡頭看向他,淡淡的道:“只要他有正經的名分,將來登基爲梁帝就是名正言順的,南梁方面我與皇姐說好了,她可以保證不會叫梁帝留下另外的傳位聖旨,而千里之外,本王與陛下你都鞭長莫及,就不要杞人憂天了,就只管看好當下,儘量爭取和南梁的這位未來儲君達成共識才是正經事。如果實在難以達成一致,那就提前做好第二手準備,總歸現在時間本王替你爭取到了,後面能做到何種地步就看你自己了。”
蕭昀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由的微微屏住呼吸,擰眉道:“你要我做兩手準備?這個梁晉……”
自己這個大侄子,雖然偏激,但人還不算笨!
蕭樾莞爾:“人不可貌相,你皇姑去南梁那會兒還沒你呢,你可能不瞭解她,她不是個短視的無知婦孺,她能看上眼的人絕不會是個只會賣乖討好的草包,自然也會有他自己的城府和心機。就目前來看,我是沒看出這小子有什麼心術不正的地方,我還是那句話,我大胤暫時國力不足,並不是大規模開戰的好時機,兩國能保和平共處是最好不過的。總之……你自己心裏有數吧。”
說完,就拍拍袍子站起來:“好了,該交代的本王都已經和你交代了,也是時候可以功成身退了,走了。”
他轉身往外走。
這會兒天色已經漸晚,蕭昀也一道兒出來了。
梁晉還在御書房外等着,看見兩人出來就回頭打招呼:“陛下,晟王爺。”
蕭昀道:“宴席那邊應該準備得差不多了,一道過去吧。”
梁晉剛要說話,蕭樾已經出口拒絕:“哦,本王舟車勞頓身體略感不適,就先回府了,接風宴便不去了。”
當着外面的人,他與蕭樾之間還是恪守君臣本分的,說着就拱手施了一禮。
他這樣的人,哪至於趕幾天路就累病了?
蕭昀只看他那一副懶散又閒適的模樣就知道他是爲什麼急着離開了,頓時就是心裏一堵,冷笑道:“皇叔離京快有兩月,如今回來也不先去看看皇祖母麼?”
蕭樾和蕭昀叔侄不合的事,梁晉也是有所耳聞的,只是沒想到他二人之間會是這般針鋒相對的樣子。
而且——
明明之前在御書房裏說話的時候也還算好的……
這大胤朝中也甚是熱鬧哈?他眼中跟着閃過一絲明亮的光,但好在是還知道自己的身份,沒摻合插嘴。
蕭樾與蕭昀對視片刻,只是四兩撥千斤的微微勾脣:“本王這一身風塵僕僕,面見長輩也不合適,明日吧,本王趕早就來。”
能信誓旦旦的保證明天趕早進宮就更說明他不是身體不適。
蕭昀越是被他氣得胸口發漲,之奈何其中隱情不能挑破,何況還有外人在場……
他不便發作,就只能生嚥下這口氣。
蕭樾拱了拱手,徑自轉身離開了。
回到王府,武曇這次倒是聽話,居然真去了王府等他。
當時天已經黑了,蕭樾簡單的梳洗之後和她一起用了晚膳。武曇本來就是個好奇心重的,來王府的路上已經聽青瓷說了一些南梁質子的事,喫完飯就揪着蕭樾問內幕。
“你一個丫頭片子,能不能做點女人家該做的事?”蕭樾把她扯到自己腿上坐了,垂眸要咬她的鼻尖,武曇正躲着——
煞風景的就來了。
“王爺,定遠侯來了,說要接二小姐回去。”雷鳴在門外公事公辦的稟報。
要是武家差了下人來,他纔不會來捋虎鬚,可那位侯爺也是個臭脾氣的,不叫他接到人,他真能把王府的屋頂給掀了……
武曇大驚失色,蹭的就從蕭樾腿上跳下來,衝出門去:“什麼?你說清楚點,是我大哥叫人來的,還是……”
雷鳴鐵青着一張臉:“是侯爺親自來的。”
說話間,就直接不敢去看屋裏蕭樾的臉色,聲音漸低:“屬下請他去廳裏喝茶也不肯,說是家裏有事,接了二小姐就回……”
話沒說完,武曇已經拎起裙角一溜煙的跑了。
因爲名義上他們兄妹是在孝期之內,武青林又知道她不着調,最近迎給她死命令,沒事就在家老實呆着,不準亂跑。
她是想白天出來溜一圈就馬上回去的,結果在蕭樾直接滯留到天黑……
武青林不太可能是聽說她出來就特意從侯府出來找她,可能是剛好出門,又聽說她在這邊,所以順路來拎她回去,可即便是這樣,武曇也心虛的很,麻溜的就衝出去了。
雷鳴站在那屋子外面,被夜風吹得隱隱想發抖,掙扎了一下,還是貌似解釋:“定遠侯應該不是特意來的……可能……只是……”
蕭樾將手邊茶盞一下子甩出去,一聲不響的轉身進了內室。
蕭昀!又是蕭昀!這小子簡直陰魂不散!
年初那一役之中,武青林是主帥,今天梁晉來京,宮中設宴並不是接風洗塵那麼簡單,自然還是要震懾和警告他的,列席的名單裏必有武青林,一準是蕭昀暗示了他自己缺席的原因,並且開了後門把武青林給提前放出宮了……
這會兒蕭樾是真有點後悔沒早點把人娶回家了,現在這樣,簡直是自找麻煩,彷彿全世界都在給他從中作梗,不叫他順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