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在他斷言梁元軒命不久矣之時,老皇帝已經怒火攻心,再聽到後面,就直接失控的拍案而起,難以置信道:“你……你想要將我南梁的儲君扣在胤京爲質?”
往別國遣送質子,於任何一個君王來說,都是無能示弱的表現,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老皇帝的胸口起伏的厲害,彷彿隨時都會一口氣上不來。
蕭樾半分不讓的與他對峙:“陛下您是有前科的人,想要重新建立信任,自然要多付出一點誠意。咱們兩國定立盟約,白紙黑字寫下國書,本王也不過分要求其他,只要陛下你承諾,最起碼在您在位期間,兩國絕不起干戈。我朝會扣留貴國儲君,在胤京以禮相待,待到陛下大去之日,再送他回國繼位。至於新君登位以後,兩國是戰是和……就由你朝新君和我朝陛下定奪了。”
他不想替蕭昀做這個急先鋒一輩子,南梁這老皇帝,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起碼再活個三五七年不成問題,到時候蕭昀也該能自己站起來頂立門戶了。
如果運氣好的話,南梁的下一任皇帝也不是個好戰的,自然皆大歡喜,保得天下安穩,如果實在運氣不佳——
那就到時候再說了。
總之現在不是大動干戈的好時機,南梁的這個老皇帝這些年裏沒遇困境,一直剛愎自用沾沾自喜,現在他又因爲邊境慘敗而受了大刺激,一旦連續逼他入絕
境,戰事一起,他就是個不擇手段的瘋子。
屆時最倒黴最遭殃的還是無辜百姓。
蕭樾不是個很有野心的人,反而十分的謹慎務實,他從來都知道天下疆域廣闊,想要盡握於一人之手,根本不可能。
何況大胤的國力,前面幾十年也是被連續兩任皇帝消耗的不輕,現在蕭昀又太年輕,威望不足,根本就不具備開疆擴土的實力。
若是準備不足就貿然行事,到時候一口吞不下,將來邊境不穩,四方來犯,那纔是弄巧成拙,自取滅亡。
現在若是能各國和平相處,自然是最好的局面。
若不然,也得抓緊時間積攢實力,以備來日。
只不過眼下雖不是開戰的好時機,可南梁的這個老皇帝卻畢竟不是個安分的主兒,蕭樾和他談判的時候就保持了絕對強勢的立場。
而他的態度越是強硬,提出的條件越是苛刻——
老皇帝就會理解成他們大胤其實是很想要繼續打下去的。
他越是覺得大胤對戰事有十足的信心,心中才會越是忌憚和退縮。
這是心理戰術。
蕭樾將這個條件往外一撂,老皇帝就當場忍無可忍的勃然大怒,跳腳叫罵:“無恥!狂妄!你真當我南梁不敢戰了嗎?你真當朕就不會讓你血濺當場?”
他這是真的被人踩了尾巴了,已經喪失理智了。
蕭樾沒等他再喊人進來,就截斷他的話,挑眉道:“陛下當然可以將本王就地格殺,但是所要付的代價卻要很大很大。本王也不逼你必須當場做決定,陛下大可以先請太醫過來把把脈,然後再做決定也不遲!”
蕭樾剛給他餵了毒!
老皇帝心口本能的劇烈收縮了一下,頓時就啞了火。
當然不排除蕭樾是危言聳聽在嚇唬他這種可能,可萬一呢?萬一他吞下的真是毒藥——
這時候和蕭樾當衆撕破臉,可就不好收場了。
把該擺的條件一次性擺明,蕭樾等得一時,見老皇帝已露遲疑的杵在了那裏,便就恢復了一開始略有些謙遜的態度,拱手道:“咱們還有時間,陛下大可以考慮清楚了再做決定,如此……本王就不打擾了,先回驛館,靜候佳音。”
說完,也不再等老皇帝的首肯和反應,就先轉身,徑自離去。
殿門打開,梁元旭看見他,就趕緊收攝了心神,連忙又越過他去看了眼殿內的老皇帝,確定老皇帝也無恙——
一時想扮孝順兒子,一時又知道老皇帝心情不好,他此時進去必然要被遷怒……
猶豫之下,蕭樾已經淡淡的說道:“天色將明,本王就先回驛館了,告辭。”
梁元旭心一橫,想想還是討好老皇帝要緊,略一頷首:“晟王好走。”
就要進殿。
不想——
卻被蕭樾出言阻止了。
“景王不送送本王麼?”他說,眼神似笑非笑。
梁元旭一愣,再回頭,就聽裏面的老皇帝也跟着說道:“朕累了,你也去吧。”
“是!”梁元旭不明所以,但也立時應諾,“那兒臣就先行告退了,白天再來看望父皇。”
老皇帝低着頭,緩緩的走到椅子上坐下,未置可否。
蕭樾舉步下臺階,他當然知道老皇帝支開梁元旭是爲了什麼,他對自己的親兒子也是不信任的,馬上就要傳召太醫診脈,自然不會叫梁元旭在場。
若他是真的中毒了,他還得防着梁元旭看他命不久矣就趁火打劫呢。
所以,這件事處理起來,他就勢必要小心謹慎的。
梁元旭追上蕭樾,待到拐進了花園裏,立刻就忍不住的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老皇帝幾次發怒,最後卻居然雷聲大雨點小,完全沒對蕭樾怎麼樣?他還是瞭解自己的父皇的,這根本就不合理。
蕭樾腳下步子不停的大步往前走:“沒什麼,就是本王催促梁皇陛下早點改立景王爲儲君。”
蕭樾居然這麼幫他?
梁元旭將信將疑,兩人一道出了宮門,反正是都要出宮的,梁元旭就又親自送了蕭樾回驛館。
他們走的是通往前朝的南側宮門,而彼時直通後宮的北宮門前,梁晉一行也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