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只是瞬間就打消了念頭——
就武青瓊那個腦子,她在這宮裏應付自己都應付不過來,現在裝病太明顯了,姜太后必然一眼看穿
,就算解決了眼前的麻煩,這女人可是記仇的,回頭往武青瓊身上找點茬兒,武青瓊可未必能應付,到時候又是一大堆扯不斷的後續麻煩……
鄭夫人那邊,雖然此時也是後悔了,想要跟武曇保持些距離,可畢竟事情是她先挑起來的,現在姜太后這樣“成全”她,她也只能硬着頭皮接了,仍是笑吟吟道:“這感情好。”
武曇遲疑了一下,也無所謂了,扯出一個笑臉來,正慢慢地往鄭夫人那席上挪,殿外卻見趙嬤嬤風風火火的快步走了進來。
“太后娘娘安好。”她是周太后身邊的人,所以來壽康宮,闔宮上下都得敬着她,就是她這樣不經通傳直接就進了殿內也沒人敢公然阻攔。
皇帝的後宮沒有皇后,幾個妃子又都年歲不大,資歷尚淺,姜太后自己當初是被奪了鳳印和冊寶的,所以如今宮務便是全盤掌握在周太后的手中的。
她雖平時閉門不出,也不給姜太后這裏擺架子找麻煩什麼的,可畢竟輩分上就先差了一重,姜太后在她面前就自然的失了底氣。
此時趙嬤嬤找上門來,還是蕭昀登基之後的第一次。
姜太后心中微微緊張,面上儘量保持得體的笑容,略頷首道:“趙嬤嬤怎麼來了?”
“太皇太后聽聞長樂公主險些遇險,特命奴婢過來問一問,小公主可有妨礙?”趙嬤嬤道。
“倒是無礙,就是受了點驚嚇,這會吃了定驚茶在寢殿裏午睡歇息。”姜太后道,說着便要招呼人,“來人,帶趙嬤嬤過去看……”
話音未落,趙嬤嬤已經出聲打斷了:“哦!既然太后娘娘說是無礙,那奴婢也不用特意去看了,沒得再吵了公主休息,太皇太后就是掛心孩子,知道了不免要讓奴婢過來詢問一聲,太后娘娘照管公主們,她老人家自然也是放心的。”
按理來說,周太后我行我素,並不是計較非要做這些表面功夫的人。
長樂有驚無險,她必然是知道的,平時可不至於爲了這麼點小事就特意派了身邊心腹登門。
可你說她是來找茬,興師問罪的吧,她又看都不進去看一眼……
姜太后一直拿不準對方的心思,不免有點懸心,正在斟酌着要再說話,趙嬤嬤已經徑自走到武曇面前,屈膝福了福,便是滿臉堆笑道:“太皇太后那裏特意爲二小姐挑選了一些好料子,說是給您過年裁衣裳的,只是她老人家年紀大了,不曉得你們小姑娘喜歡什麼樣的顏色樣式,二小姐隨奴婢過去親自挑一挑吧,順便陪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一起用個午膳。”
趙嬤嬤面上笑容可掬,十分的客氣恭敬。
衆所周知那位太皇太后的性子冷淡,別說擡舉什麼人了,就是登門拜見的都難得能見她一面。
而且壽康宮的宴會是因爲處理長樂公主的事耽誤拖延了,所以現在纔開,這個時辰長寧宮裏必然是已經用過膳了。
現在太皇太后的心腹嬤嬤卻興師動衆的親自來太后的宴席上搶人?
大家又都不傻,立刻就想到前面鄭夫人求親一事……
是了,晟王殿下可是太皇太后嫡親的兒子!
可太皇太后如此高調的給予武曇這般的禮遇,莫不是她她老人家已經承認了這門婚事?
若是她要降旨賜婚的話,那恐怕是姜太后和小皇帝一致反對也無用了……
殿中的氣氛一時詭異到了極致,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目光灼灼的盯着武曇。
姜太后的臉色瞬間已經難以維持,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武曇纔不管她難看不難看了,她雖也沒想到周太后會插手這事兒,但只要能把她從這個倒黴的宴會上帶走,她也什麼都顧不得了,於是就歡歡喜喜的應承下來:“勞太皇太后惦記了,那就別讓她老人家等了,我們走吧。”
說着,就轉身給姜太后行了禮:“既然太皇太后傳召,那臣女就先行告退了。”
姜太后不好說什麼,只能咬牙略點了下頭,從牙縫裏艱難的擠出幾個字:“不要衝撞了太皇太后。”
趙嬤嬤也行了禮,轉身領了武曇出來,一面仍是笑呵呵很是親熱的說道:“外面給您備了肩輿……”
她兩人說說笑笑的揚長而去,殿內衆人目送兩人的背影離開,就心照不宣的又將視線轉移到了鄭夫人和姜太后身上。
姜太后的臉色不太好,鄭夫人卻是臉色發白,懊惱後悔之餘連手裏的酒杯都快拿不穩了。
太皇太后都出面了,看來這個武曇和晟王之間攪和的可遠比想象中的更深,早知如此,他是打死也不會說先前的那些話的……
正在後怕的微微發抖的時候,鄭蘭衿卻握住了她的一隻手,用力的捏了捏。
鄭夫人側目與女兒對視一眼。
鄭蘭衿衝她露出一個微笑,有女兒在身邊,她才覺得冷靜了些。
鄭蘭衿雖然一開始也沒想到母親會當衆突然向武家提親,也更沒想到太皇太后會出面,無聲的打了他們這麼大的一個耳光——
可即便是不該發生也都已經發生了,現在就算悔青了腸子也無用的。
好在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不過就求親而已,就像姜太后說的,一家有女百家求,他們家提了這一出,最多就是武家不答應,被人嘲笑他們自不量力,丟臉一些罷了,過去也就過去了。
這邊武曇主僕跟隨趙嬤嬤自壽康宮出來,外面果然有肩輿和慈寧宮來的儀仗在等着。
她也沒多言,坐上肩輿,去了長寧宮。
這個時辰,周太后自是已經用過午膳了,武曇進了她那正殿的時候卻另有宮人在桌前擺飯。
周太后坐在裏面的椅子上,面無表情的在捻佛珠。
“臣女見過太皇太后!”武曇走上前去行禮請安,知道她這個人冷僻的很,就半點不繞彎子的直接跪地磕頭:“臣女莽撞,惹了不少麻煩,謝過太皇太后袒護之恩。”
周太后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只看了她一眼就徑自起身往後殿去,一面冷淡的撂下話來:“這宮裏的是非多,能避就多避開些。哀家讓人去武家傳信叫人來接你了,你用了飯便出宮去吧。”
武曇斟酌了下她前面的話,對後半句卻沒多想。
不過她既是沒有同自己說話的意思,武曇也不好追到後殿去,又謝了恩,便坐到桌旁喫飯去了。
這一餐飯,她一個人喫的很是無趣,再加上又是在長寧宮,即使她再心大也有幾分不自在,所以草草的用了些,便起身告辭。
趙嬤嬤一直在旁服侍,聽她說要走也沒引她再進去拜別周太后,她便知道周太后這是真的沒話再跟她說了,所以也就沒多此一舉。
從長寧宮出來的時候,趙嬤嬤倒是真的叫人捧了好些的好料子和兩個盒子的頭面首飾,着人一併給她送出了宮去。
肩輿在宮門門洞的內側停了下來,武曇從上面下來,一擡頭——
卻見她大哥居然是等在宮門外的馬車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