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勖本來已經吐了一口血,此時再被老夫人甩一巴掌——
急怒攻心之下,又牽引了內傷,緊跟着又一口血涌到了喉嚨裏。
不過,這一次他有所防備,使勁的忍住,又給嚥了下去。
武曇驚魂甫定,迴轉身來,確實是有些怕了,驟然看見老夫人,就哽咽着脫口喊了句:“祖母!”
老夫人聽見她的聲音,就又想到方纔那萬分驚險的一幕,只覺得心尖尖上劇烈的一抖,連忙一轉身,將她一把抱進了懷裏,死死的護住。
武曇趕緊趁機告狀:“父親說我給他下毒,完全不聽我的解釋,便要打殺我。祖母,我是冤枉的!”
“這個逆女弒父殺親,還不知悔改,抵死不認,我處置她是……”武勖冷聲反駁。
雖然這屋子裏武家的人不多,可是當着如意幾人的面他一個堂堂武家家主被老夫人當衆甩了一巴掌,也已經顏面盡失,此刻盛怒加上受傷,臉上就呈現出一種且青且白的顏色,十分的詭異。
“你放屁!”這樣大義凜然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直接就叫老夫人失去了理智。
他自己就是個弒兄殺弟的大逆不道的畜生,現在居然還能這樣恬不知恥的將這頂帽子往武曇身上扣?
別說老夫人很清楚事情不是武曇做的,就算真的和武曇有關——
這個畜生也是沒資格指責的。
老夫人也是氣得臉上青紫交加,咬牙瞪着武勖:“這些混賬話就不用拿到我跟前來說了,你是怎麼想的,或是你想做什麼,我心裏都清楚的很,我還想着等你回頭,沒想到你會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你不就是容不下這兩個孩子麼?對一個孩子而已,下這樣的殺手已經是寡廉鮮恥了,你竟還有臉編排着往她身上栽罪名?無恥!”
武勖被她指着鼻子罵了個狗血淋頭,臉色就更是青白交替,越是難看了起來。
偏還孟氏揭了他的底,他如今在老夫人跟前全無底氣,唯恐徹底激怒
了老夫人,老夫人便不計後果的也掀了他的老底,所以只能一忍再忍,咬着牙儘量試圖抹平這件事,指着桌上的雞湯道:“這雞湯有毒,是她指使身邊的婢女下的!”
“我沒有!”武曇馬上就脫口否認,從老夫人懷裏露了張可憐巴巴的小臉兒出來,人還縮在那,尋求庇護。
老夫人看着眼前兒子眼中陰鷙的神情,只覺得心裏涼颼颼的,有過堂風在不斷的吹,蕭索無比。
她咬牙硬撐着,仍是滿面戾氣的道:“雞湯是我着人送來的,至於原因……你自己心裏有數!有事你不衝着我,卻轉頭去對個孩子下此毒手,我如今說你狼心狗肺都覺得侮辱了狗!”
這一刻,她真的已經氣到極致,悲憤之餘甚至覺得所知的所有惡毒的詞語用在此人的身上都不足以形容此人的惡劣行徑。
殺了兄長和幼弟,又謀害了長嫂,同時又殺了那麼多人滅口……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做下來,已經是聳人聽聞了,他居然到了今時今日還不曾有半分的悔過之心,前面幾次對青林下手,如今竟是連武曇都不放過了。
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
武勖更是眼睛裏猩紅一片,咬牙切齒道:“母親你是執意維護這個丫頭麼?居然連這種事情也往自己身上攬?”
“哼!”老夫人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看了眼桌上的東西,緊跟着又是目色一厲,反問道:“你說是曇丫頭做的,可有人證物證?”
武勖辯駁:“今日就只有她的婢女形跡可疑的進過母親院裏的小廚房,您院裏的人全都可以作證,除了她,便再沒有旁人去過了。”
老夫人道:“我院裏的都是我的人!”
武勖聽得一愣,還沒太反應過來。
老夫人就一伸手:“周媽媽!”
周媽媽快走兩步上前,從袖子裏掏出那個小瓷瓶遞到她手上。
老夫人看也不看的就將瓶子往武勖懷裏一扔:“毒藥!這便是上回你媳婦兒要用在我身上的蛇毒,那事之後,這藥收在何處,我可曾給了別人,你隨便去我院子里拉了人來問,但凡有一個說看見曇丫頭將這東西拿走了的,我就認她的罪,你要打要殺我絕不攔着。”
居然——
這毒會是老夫人下的?
武勖是真的沒有想到,意外之餘,臉色就更是難看了起來。
老夫人卻不罷休,轉而又再命令周媽媽:“去叫許大夫過來,驗!看看這瓶子裏的藥和侯爺湯碗裏的是否一致。湯水是我讓周媽媽看着在廚房裏燉的,送過來之前,她將東西端進房裏我親手下的藥。”
說着,又是目光凌厲的掃向所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如意:“你是怎麼跟侯爺說的?”
如意已經是嚇哭了,此時渾身虛軟的癱坐在地上,也沒力氣再跪好,只連忙澄清:“奴婢說了,東西是從老夫人屋裏……老夫人親口吩咐讓奴婢拿過來的,可是……可是奴婢不知道這毒藥是怎麼回事啊!”
二小姐要毒害侯爺是無稽之談,老夫人要毒害侯爺就更是……
如意又急有怕,整個人都混亂不已。
老夫人卻是什麼都不顧了,盯着武勖繼續道:“你要查問不是?要耍狠懲治毒害你的真兇不是?我人就在這裏!周媽媽,不是說宮裏陛下也來了麼?去請過來,正好有人給咱們侯爺做主,討要個公道,有本事就將我拉出去砍了了事!”
她這是真的發了狠。
武勖還想害武曇和武青林,她是絕不能容忍的。
前面說顧着武家,一方面是不想武家世代的名聲敗落在自己手裏,最主要的就是不想讓幾個無辜的小輩受牽連丟了性命。
現如今——
她的忍讓,卻換來了這個畜生的得寸進尺?
那便索性就一起死去吧!大家一了百了!
老夫人會這麼說,有很大一部分就只是一時的氣話,可話既已出口,周媽媽就不能當沒聽見,遲疑的看了武勖一眼,便就轉身往外走,心裏是真弄不明白——
侯爺雖說平時嚴厲了些,可也是疼愛二小姐的啊,如今怎麼就會爲了這點事,不分青紅皁白的就下這樣的下手?老夫人又是怎麼會跟侯爺也鬧到這一步的?
武勖見狀,便再不能不服軟了。
雖然揣着滿腔的怒火,也還是心一橫,一咬牙就屈膝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沉聲道:“母親,兒子知錯了。”
周媽媽連忙收住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