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老夫人將她攬過來,用力的抱着,試圖安撫,一邊再次確認道:“晟王沒將此事宣揚開來,這事情就還沒到絕境!”
可是——
就誠如武曇所言,通敵叛國,此事無解啊!
現如今,就算武勖願意浪子回頭,可是南梁人當年在他身上是下了血本的,又怎麼可能答應就此罷手?
就算武勖抽身而退,不再行那些倒行逆施之事,南梁人惱羞成怒之下,甚至都不需要做些什麼,只要將此時告知了大胤方面,他們武氏滿門也便就此葬送了。
老夫人左思右想,便只覺得惶惶不安,不禁又再問道:“晟王可有就此事說些什麼?”
武曇從她懷裏擡起頭,頂着滿臉的淚痕哽咽抽搭:“我今天一早回城之後又去找他,他這會兒已經祕密出京了,說是去尋我大哥,要當面見我大哥一面纔好商量。”
她暫時也不說自己對處理這個武勖已經有對策了。
要讓老夫人相信並且接受所有的事實,總要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否則一棍子捅到底,老夫人不僅難以接受,恐怕還要氣壞了身子。
“他出京了?”老夫人大爲意外。
武曇忙道:“他說他會幫我,這段時間讓我先等他的消息,可是祖母……我還是害怕!”
老夫人看她哭得無助又惶恐,就越是心疼不已。
祖孫兩個正抱頭痛哭呢,院子裏就聽見藍釉和其他幾個丫鬟的聲音:“見過侯爺!”
武勖過來,藍釉自然不會攔着,當即已經從門邊退開了。
武勖看見她,便是眸色微微一沉,問道:“曇兒在這?”
藍釉回道:“聽說老夫人身體不適,二小姐
過來探望。”
屋子裏,老夫人聽了外面的動靜,不由的一個激靈,然後就再顧不得傷心了,連忙將那份供詞折了塞回武曇的袖子裏。
剛做完,藍釉已經掀起門簾將武勖讓了進來。
老夫人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
武曇還抱着她哭,也不回頭,老夫人就手扶着她的後背輕聲安撫:“傻丫頭,哭什麼?祖母這不是沒事麼?也值得你這樣大驚小怪的?”
“他們說您都暈過去了……”武曇哽咽道。
武曇是老夫人一手帶大的,老夫人又寵她,祖孫之間的感情好。
老夫人向來身體硬朗,小病小災都很少,如今都氣得昏厥甚至臥牀不起了,這丫頭驚慌失措也是正常的。
武勖目光敏銳的打量了兩人一遍,倒是沒瞧出什麼異樣來,這才喚了聲:“母親!”
武曇聽了他的聲音方纔自老夫人懷裏退出來。
果然是哭得滿臉淚痕,眼睛都腫了,也起身行了禮,哽咽道:“父親!”
她並不多說。
沒有欲蓋彌彰的解釋,武勖就越是覺得她不可能知道內情,畢竟——
老夫人也是最疼這丫頭的,明知道他連兄嫂都殺,連親生女兒的前程都不在乎,就更不會對武曇這丫頭手軟的,哪怕是爲了保這個丫頭,老夫人也一定會在她面前守口如瓶的。
思及此處,武勖就徹底放心下來,只是擰眉不悅的斥責了一句:“你祖母病了,你不要在這裏吵鬧。”
“我……”武曇脫口想要頂嘴的樣子,老夫人就連忙開口打斷:“你先去吧,我有話要和你父親說。”
武曇回頭看她。
老夫人的面色十分的鎮定坦然:“祖母就是年紀大了,無妨的,養養就好,你也別哭了。”
“嗯!”武曇點點頭,遲疑着去看桌上的藥碗。
老夫人道:“我會喝的!”
武曇得了保證,好像是這才放心的樣子,轉身又衝武勖福了福,“那女兒就先行告退了。”
武勖略頷首,目送她出門,確定是直接帶着丫鬟出門了,方纔又收回了目光。
老夫人這時候已經自己掀開了被子,坐在牀沿上,端起小几上的藥碗一飲而盡。
武曇哭這一場,對她而言等於是逼着她喝了一碗雞血了,本來這一夜之間她整個人都心如死灰,陷入了無比的絕望之中,這時候卻是不得不重新振作——
武曇那丫頭還小,如今也只能靠她給撐着了,如若她撒手不管,那麼那那兩個孩子怕是就真的沒活路了。
武勖對老夫人的反應也有點意外,怔怔的盯着她手上瞬間就空了的藥碗,老夫人已經面目冰冷的盯着他道:“事到如今,別的廢話也別說了,只說你今後是個什麼打算?你想要怎麼辦?”
武勖抿抿脣,撩起袍角在牀榻對面的凳子上坐下。
孟氏死了,等於是拿命做代價,告了他的狀,且不說那樣駭人聽聞的內情,隨便編排不出起來,就是再普通的事情,她這麼大費周章的設計讓老夫人聽到了,可信度也會大大的增加。
所以,武勖直接就沒想着白費力氣去解釋,順着老夫人的話茬道:“如母親所見,咱們一家人榮辱生死與共,既已至此……母親您就當什麼也不知道吧,後面的事,都交給兒子來做,我保證,不會敗壞定遠侯府的百年聲望,無論將來天下誰主,我們武氏一門,都是頂天立地的功臣良將!”
“你!”老夫人聽着他這恬不知恥的一番話,又彷彿一句也沒聽進去,手臂發抖的指着他突然怒罵:“你這個孽障!做了那麼多大逆不道的混賬事,如今你非但不知懺悔,不知悔過……再怎麼說我也是生養你一場的,你就連個解釋也沒有?”
老夫人說着,就忽的站起來,臉色漲得通紅,滿臉的怒容。
她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這個人,忍不住仔細的辨認起來,想要從中找出他身份的破綻來,可是十二年了,眼前的兒子,一切都是熟悉的……
何況——
看見眼前的這個人,此刻她的心中早就抖成一團,想想孟氏說的那些話都覺得害怕!
這都是真的嗎?眼前的長子,早在十二年前就換了個人?
雖然異樣都是她自己的親生骨肉,可是這十二年的欺瞞與利用,已經讓她膽寒至極,甚至於,只要想起十二年前他做過的那些事,老夫人就更是忍不住的心裏發抖。
下一刻,她就本能的擡手捂住了胸口,看着武勖的眼神都帶了明顯的戒備與厭惡。
而這道目光,也是刺痛了武勖的眼睛,他看着對面的老夫人,無所謂的冷笑:“母親還是不要問了,知道的越多,您只會越是傷心,孟氏就是個瘋婦人,現在她人既然已經沒了,那麼母親便將她說過的那些話胡話也一併忘了吧。就如是過去的這十二年一樣,我們一家人,還是母慈子孝,安安穩穩的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