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勳的臉色也不好。
偏就武曇佔着理,只是語氣太過刻薄霸道了些。
他不能偏幫誰,一時有些猶豫。
武曇就又冷笑道:“我昨天就跟大姐姐說清楚了,我衝着的不是你,而是謀害我大哥的兇手,你昨天先是在祖母面前挑撥,現在又挑撥到了父親面前來了……有什麼話不能直來直往的說出來?”
她說着,就也走到武勳面前,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父親,大姐姐說她回京,是您應允的,女兒不妨現在就同您當面問個明白……女兒敢問父親,陸之訓謀算我大哥,是否確有其事?如果有,那麼大姐姐現在懷着的就是咱們定遠侯府的仇人之子,您心疼自己的女兒,我無話可說,現在大姐姐回來了,將來這個孩子若是生在我們定遠侯府的門內,您到底是要將它做親人還是做仇人看?”
一個是嫡長子,定遠侯府的世子,也就等於是侯府的將來。
一個,就是個靠着家族庇廕享受尊榮的女兒……
別說世人皆是重兒子而輕閨女的,就算武勳承認他是對兩者一視同仁——
武青林和武青雪之間也不可能等重!
陸之訓要殺武青林,這至少在明面上說就是要毀他們定遠侯府的整個前程!
武勳被問得啞口無言,原以爲老夫人是會喝止武曇這種無禮行徑的,不曾想老夫人居然沒開腔……
屋子裏靜得一時。
武青雪的嘴脣嗡了嗡,竟然也找不到話來反駁,倒是跟着她過來卻一直縮在後面的陸媛忍不住囁嚅道:“嫂嫂說等孩子生下來就允我抱走的,我們……不會給侯府添麻煩,還請二小姐寬宥……”
她的聲音很小,說話的時候又縮着腦袋,全程低着頭,顯然也是被逼急了的。
武青雪聞言,突然鬆了口氣,重整旗鼓看向了武勳,言辭懇切道:“父親,女兒永遠是您的女兒,不會忘記您和母親的生養之恩,只是肚子裏的是我的親骨肉,我捨不得也是人之常情,孩子……我總是要生下來的!”
武曇問道:“生下來交給陸家人帶走?”
雖然這樣說很恥辱,武青雪還是咬牙迴應:“是!”
“哦!”武曇聞言,卻是笑了,下一刻,語氣果然和緩下來,然則還沒等武青雪放下防備,她又忽的再度犀利了語氣道:“既然大姐姐與我們武家同心同德,那看來之前還真是父親自作主張的想多了,既然大姐姐都決心和陸家一刀兩斷了,父親還替那姓陸的遮掩什麼?父親,正好您也回京了,那不如就寫封奏摺將那陸之訓謀殺我大哥的罪行奏稟了天家知道,請朝廷依律降罪吧。沒理由大姐姐都能大義滅親了,父親和我們侯府卻要畏首畏尾的替仇人遮掩,還要逼着我大哥嚥下這麼大的委屈!”
“你……”武青雪已然是忍無可忍,聲音淒厲的叫嚷着就甩手朝武曇撲來。
青瓷想要上前,武曇自己卻已經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同時直視她的目光,冷冷的道:“從小到大,大姐姐沒跟我紅過臉,前一刻還說你是陸家的人,是向着自家人的,我不過是說了那姓陸的兩句,你就要對我動手?這說一套做一套不要太明顯了!”
武青雪想要繼續揮手,連着試了兩次,卻發現她力氣居然沒武曇大,完全動不得,就是兩眼充血,要喫人一樣的死瞪着對方。
老夫人知道武曇和武青林的感情,更知道孫女兒爲這事兒心裏有火,雖然心情頗爲複雜,卻別開了眼睛,並沒有管。
無奈,只能是武勳站起來,強行將兩個女兒拉開,一面沉着臉怒喝:“一個個的,還有沒有點規矩,全都給我跪到祠堂去,罰抄女戒!”
因爲武青林是受害者,武曇知道了事情會這樣反應,彷彿是在情理之中……
武勳也猜不準武青林到底跟武曇說了多少,是隻交代了陸之訓行刺的事,還是將他也參與其中的內幕也都一併說了,這時候就只能是在心裏防備着,面上還不顯。
錢媽媽見狀,連忙上前提了裙子跪下磕頭:“侯爺息怒,大小姐懷着身孕,實在是跪不得祠堂。”
不管是哪一家的,孕婦歷來都是最金貴的,輕易不敢罰的。
武青雪看了武曇一眼,終於是今天第一次揚眉吐氣的露出個冰冷得意的笑容來。
武曇與她對視一眼,卻也脖子一梗,當仁不讓的挑眉道:“抱歉了父親,今天的這頓罰,恕女兒不能領受,二孃犯錯,正在受過,不得臉面出門,女兒不能放任年邁的祖母一個人進宮,必須陪同前往。”
說是說給武勳聽的,她卻一直盯着武青雪。
眼見着武青雪又氣得臉通紅,她方纔轉開了眼睛,對上武勳審視她的目光,不卑不亢的繼續說道:“宮裏派的車馬儀仗,每天都來接送的,這會兒……”
話沒說完,彷彿是爲了配合她似的,院子外面回來的周媽媽就進來了,一邊給屋子裏的衆人行禮,一邊道:“老夫人,宮裏的車駕到了,問您要幾時出發。”
說着,纔有些擔憂的看了眼屋子裏還鬥雞一樣和武青雪較勁的武曇。
老夫人沉默着坐了半晌,此刻才終於擡起了眼睛問武勳:“所有的事情總歸都是要當面說開的,既然已經叫了鈺哥兒來了……你若是今天就要處理,那我便讓周媽媽去跟宮裏告個假,就說我今天身子不適。”
這兩件事,真要處理起來其實不費事,可是——
卻需要決心!
武勳一時還不想面對,就又分別看了武曇和武青雪一眼,面色無奈的嘆息道:“我下午還有公務,一會兒須得回書房整理些公文,本來就是過來給母親請個安的。”
那就是,還想糊弄着了?
武曇強忍着沒讓自己發作,只是面色冷靜的看着。
老夫人站起身來往外走:“那就等你空了吧。曇丫頭,咱們走了!”
周媽媽連忙跟上前去服侍。
“女兒告退!”武曇敷衍的給武勳行了個禮,就跟着出來了,走到門口又對立在那的如意道:“去知會二哥哥一聲,讓他不用來了。”
“是!”如意答應了一聲就快跑了出去。
武曇追上老夫人去,拉住了老夫人的手:“祖母……”
老夫人看她一臉的不痛快,無奈的搖頭嘆了口氣,還沒說話,她就自己悶聲道:“我剛話說多了,回去喝口水,今天就不跟祖母走一道了,祖母先行,我晚些時候過去尋您。”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心裏不痛快就別委屈自己了,在家呆着吧,省得出門見了人還得另扮一張臉。”
“我就是晚些……”武曇也沒藏着掖着,不高興就寫在臉上。
老夫人知道她主意大,見狀就也不多說了。
目送了老夫人離開,武曇就轉身,一邊提了裙子拔腿往鏡春齋的方向跑,一邊吩咐青瓷:“去備兩匹馬,快點!”
青瓷也不知道她要幹什麼,見她火急火燎的,不敢怠慢就趕緊去了。
武曇一路跑回鏡春齋,從櫃子裏翻出個小包袱,又跑到妝臺前把首飾匣子裏的東西整個倒出來,飛快的一卷就挎着出了門。
這一走,自然是奔着晟王府的。
蕭樾現在也是要每天進宮,不過不去武家了之後,他就可以比之前晚大半個時辰出門。
武曇快馬加鞭的一路搶過去,他那邊纔剛收拾好從屋裏出來,還沒出院子,迎面雷鳴就木着臉快步走了進來:“王爺,二小姐挎了個包袱投奔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