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按照上一世的軌跡發展的話,非但他一開始放棄的那個女孩子沒有因爲他的讓步而得到美好的結局,他最後還是在她死後爲了她,和整個蕭氏王朝兵戎相見了。
只是——
即便他這樣做了,也再換不回那個她了。
不僅徒勞一場,還陰錯陽差的錯失了他放在心上的寶貝!
蕭樾一開始就承認自己的卑劣,不僅是對武青林,現在對着皇甫七也一樣。
別人的深情和他半點關係也沒有,他就是得毫不猶豫的傷口撒鹽,讓這個人也徹底斷了對武曇的念想……
雖然,這對皇甫七來說有點殘忍。
可是——
在這個問題上,沒得妥協和讓步。
皇甫七的情緒不怎麼穩定,一時半會兒還沉浸在他對武曇的求而不得裏沒緩過來。
蕭樾等了他片刻,就也款步踱到窗口,與他並肩而立,嘲諷的再次說道:“不過就算是那樣,最後徹底清算下來,除了那個丫頭死在了棋局之中,你們其他的所有人都沒有別的損失。”
武曇死後的幾年間,蕭樾一直都清楚的記得那夜他在長寧宮裏最後見到她時候她說過的那些話,在她的眼裏,她的父親是一個磊落且重情義的人,不惜放棄滿門的榮華與榮耀,爲保全她的性命做了許多的讓步和考量,卻不知,他的所謂的情義裏全是算計,那些所謂的退讓,不過都是以退爲進的步步爲營……
所以,同樣的,爲了回報他,她甘心困鎖牢籠,從容赴死。
而她那個所謂重情重義慷慨磊落的父親,卻是從她生前到死後都將她利用的徹底,生前,她是他親手送入死局的一顆棄子,死後,她又成了他混淆天下人試聽的遮羞布。
而最可悲的是,她從來就不知道這些。
一個人,經歷再多的再慘烈的失敗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被人一再的傷害卻又完全的不自知。
蕭樾其實很少同情什麼人,可就是那個女人嬉笑怒罵的幾句話,讓他印刻在腦海深處記了許多年。
尤其是到了今天——
他見過了那樣張揚明媚的她,再每每回想起當年冷宮裏的那個女子,就會不期然的後怕出一身的冷汗來。
是武勳和武家,在她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將她徹底的毀了!
“說到底,這也只是晟王殿下編排出來講給我聽的一個故事。”皇甫七回他以冷笑,蕭樾在故意的刺激他,他不是聽不明白,“且不說定遠侯的愛女之心是真是假……可是他爲什麼要這麼做?處心積慮設這麼大的一個局,難不成他想謀朝篡位自己做皇帝嗎?”
按照蕭樾的說法,武勳現在就是野心勃勃的,並非就是皇帝和太子想算計和利用他,而是他自己就在暗中策劃着想要利用嫁女一事在宮裏設局,好光明正大的起兵造反。
可是,凡事都需要一個精準的動機!
蕭樾莞爾,意味深長的側目看了他一眼:“或者……他一開始就是個賣主求榮的無恥之徒呢?”
他的語氣半真半假。
皇甫七微微蹙眉,也不由的轉頭看向他:“怎麼說?”
“十二年前,元洲城失守,五年之後又失而復得,這其中,會不會還另含什麼隱情呢?”蕭樾看着他,卻是不答反問。
皇甫七倒抽一口涼氣,只是蕭樾的片面之詞還並不足以取信於人,他很快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同樣是反脣相譏:“這一切都是晟王殿下的臆想吧,你沒有任何的證據可以證明這件事。”
十二年前,元洲城失守,南梁的軍隊順勢而上,屠城殺人,後果慘烈。
武家的三個兒子,在那一役中就去其二……
蕭樾現在卻在暗指武勳在那一役中就通敵叛國?懷疑是武勳促成了元洲城慘敗的戰局的?
元洲城等五座城池失守之時,武勳就已經是那裏的主帥了,只是那時候他閱歷尚淺,又剛襲爵不久……
若說動機——
的確,五年後元洲城失而復得之後武勳才聲名鵲起,在朝中的地位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可是除了名聲,他並沒有從這件事裏得到其他的落在實處的好處,反而還摺進去了他的兩個嫡親的兄弟?這可能麼?
對一個正常人來說,不會做這樣的取捨,可如果蕭樾前面的推斷都是真的——
武勳是一個連親生女兒都能用作棋子隨意算計的無恥之徒,那麼他爲了更高的名聲與榮譽,犧牲自己的兄弟就也不算什麼事兒了……
皇甫七覺得自己挺可笑的。
這一切不過就是蕭樾口說無憑講的一個故事罷了,他居然還真就信了麼?
蕭樾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說辭在客觀上不具備任何的說服力,甚至於皇甫七能在這裏聽他說這麼多,也無非是因爲對武曇的感情作祟……
不過他也不在乎對方現在到底信不信,毫不心虛的和皇甫七的視線對上,揚眉道:“如果確有其事,就總會有證據浮出水面的,你不妨等一等。”
“等一等?”皇甫七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反問道:“然後呢?”
蕭樾就也跟着笑了。
他把皇甫七帶到這裏跟他說了這麼多話,最直接的目的就是阻止對方一時衝動跑去莊子上找武曇,然後順便解開了他心裏存了多年的一個疑團。
至於別的……
他跟皇甫七之間,確實沒什麼別的牽連好談的。
蕭樾沉吟了片刻,最後卻是不答反問:“你是真的喜歡那丫頭麼?還是故意做出一副情深不壽又大度退讓的姿態好讓陛下對你們皇甫家放心的?”
明明很喜歡,卻能強制自己放手不沾染?
這在蕭樾的邏輯裏,是不存在的!
既然那麼喜歡,又怎麼捨得就那樣放棄掉?
不過皇甫七的這種心態,換個角度來講卻是替他省了不少的麻煩,要不然他恐怕還真得跟這位皇甫少主爭個頭破血流了!
“那麼晟王殿下今天特意約我到此,最終的目的又是什麼呢?”皇甫七亦是針鋒相對,語氣也忽的跟着惡劣起來,“如果我肯站在你這邊,將來你成事之後的心胸該不會如是當今聖上這般狹隘吧?”
他雖然跟蕭樾不熟,但是對一個野心勃勃的男人的心理還是能瞭解的,蕭樾跟他說了這麼多,難道就是爲了在他面前揭開武勳的假面目?
如果武勳有可能在謀算他手中財力,那麼蕭樾呢?他是否也是試探着想跟自己做一筆交易?
蕭樾自然一下子就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有了前世的前車之鑑,他確信,只要他肯答應促成皇甫七和武曇的好事,皇甫家的這個聯盟的助力就可以十拿九穩的到手了!
聽出了皇甫七在試探他,他這次卻也不怒,一邊撿起放在旁邊凳子上的披風,一邊隨口問道:“你不是說不在意那丫頭到底會跟誰嗎?”
所以,他也不是爲了和自己做交易?
皇甫七這回是真被他繞進去了,不禁跟着迴轉身來,忍不住的追問道:“你到底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蕭樾一邊拿了披風一邊往外走,“至於本王今日約你相見的目的,只是爲了告訴你武勳背後的隱情,就這樣!”
說話間,已經推開了房門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