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樾下意識的皺眉。
武曇加重了語氣和怒氣又重複了一遍:“我要回家!”
蕭樾伸手把她腮邊殘留的一點淚痕抹淨,語氣盡量的和緩:“本王這邊的事還沒辦完,再緩幾日。”
“我說我要回家!”武曇這會兒卻橫了心一樣,不避不讓的迎着他的目光再次重申。
這丫頭執拗起來,真的不是隨便用言語可以勸服的,她的那個油鹽不進的臭脾氣,蕭樾是領教過的,只不過自從他交出兵權把她哄到手之後,她已經很久不曾這樣了,即使置氣也都是面上的,很容易就混過去了。
而現在——
彷彿這一夕之間,兩人之間的關係就回到了她對他嚴防死守的那個起點那裏。
蕭樾知道,只要他不答應,她其實也無可奈何,只能乖乖呆在這,等着沉櫻大婚之後跟隨使團一起回朝。
可是——
在他能給她一個明確的交代和解釋之前,他實在不想她心裏再繼續積攢對他的不滿和怨恨了。
她自己生氣,他看着也煎熬。
兩個人,四目相對,誰都能感知到其間的氣氛不同尋常。
蔣芳和曲林兩個甚至緊張的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蕭樾和武曇之間不安的遊走。
作爲“罪魁禍首”的蔣芳,急的幾次想要開口說點什麼,但是又自知嘴拙,唯恐說錯了話還要雪上加霜,就到底是遲疑着沒能開口。
倒是藍釉先忍不住了,趕緊走到武曇身後試着勸她:“主子您今天一天都沒喫東西了,先回房喫點東西吧?”
武曇頭也沒回的擋開她的手,就還是氣勢洶洶的死盯着蕭樾。
對峙半晌,蕭樾終是無聲的嘆了口氣。
他擡眸越過她去,看向站在門口的燕北:“燕北,你送她吧。”
燕北大爲意外,下意識的把眼睛都瞪的老大,但彷彿只是片刻之間就已經領會了蕭樾的用意,拱手領命:“是!”
蕭樾會叫燕北送她,武曇也很是意外。
燕北的真實身份特殊,北燕這邊又正局面緊張,這時候他怎麼都應該留在這盯着的,哪怕不插手——
好歹人在這裏,心裏能多點譜兒,還能應付個不時之需不是?
現在蕭樾居然讓燕北送她回去?
武曇脫口就想拒絕,但轉念一想這別正是蕭樾的以退爲進……
她反正是不想跟蕭樾待在一塊了,索性就心一橫,咬牙不管。
青瓷兩個卻是急了:“主子……”
想勸,卻被蕭樾打斷,他繼續吩咐燕北:“把咱們自己的親衛調七八個可靠的,喬裝一下,明天走吧。”
“是!”燕北沒有廢話的直接領命。
青瓷和藍釉互相對望一眼,都不由的往前湊:“王爺,我們……”
蕭樾身邊不怎麼用婢女服侍,尤其用不着女暗衛,她們兩個被調到他身邊,就是爲了伺候武曇的。
現在如果武曇要先回大胤了,這山高路遠的,她們自然應該跟隨服侍的。
再者說了——
二小姐這賭氣一走,分明就是個要跟王爺劃清界限的意思,燕北他們一羣大老爺們,路上需要他們跟隨護送,二小姐不會說什麼,回頭等回到胤京,回了定遠侯府,這些人還能賴在她身邊不成?
王爺能在這小祖宗身邊打下這片江山不容易,她們兩個婢女賴在武家,好歹是個憑證吧,要不然的話——
再等個把月王爺忙完了這邊的事情回京,小祖宗身邊連個內應都沒了,這豈不是一朝回到起義之前?
青瓷和藍釉都急的不行,不斷的互相交換神色。
“你們兩個留下。”蕭樾卻很果斷。
青瓷和藍釉是不能走的,北燕這邊的人都知道她們是武曇的貼身丫鬟,如果連她們都不露面了,很容易就會叫人有所揣測的。
長久的不說,最起碼在三五天之內她們要時常露面,製造出武曇還在北燕的假象。
燕北帶着武曇輕裝簡行,正常的話應該有個七八日就能過境回到陵川城,在這之前,要防範着燕廷襄等人得到消息派人去攔截甚至是追殺……
所以行程上,只要拖過個四天左右,就算他們發現了,再派人去追也追不上了。
蕭樾的語氣不容拒絕。
兩個丫頭互相對望一眼,終於也是沒敢反駁,只能應諾:“是!”
事情等於就這麼定下來了。
武曇就不再多看蕭樾一眼,拎着裙角轉身出門,直接回房去了。
“主子……”兩個丫頭連忙去追。
蕭樾這邊,看着她的背影,刻意保持溫和了半天的表情就瞬間散了個乾淨,整張臉上冷若冰霜,目光深沉。
蔣芳直接就往地上跪:“王爺,屬下不是故意的,請王爺降罪責罰。”
蕭樾看都沒看他,只看了燕北一眼就轉身進了屋子:“收拾了。”
蔣芳簡直難以相信——
因爲他的疏忽給王爺惹了這麼大的麻煩,王爺居然就這麼算了?
燕北微微嘆了口氣,低聲道:“下去吧。”
蔣芳還有點渾渾噩噩的反應不過來,曲林卻是如蒙大赦,趕緊把他拽起來,拉着就出了院子。
蕭樾進了裏面的臥房,燕北帶上門也進了屋子,卻先去暖閣裏把那些被武曇翻亂的信件都撿起來,重新歸類整理好,把今天蔣芳新送過來的兩封放在了最上面,然後從暖閣出來,空手進了蕭樾的臥房。
蕭樾正冷着臉坐在桌旁,一語不發。
他的心情不好,但還沒到震怒的程度,因爲——
那些事遲早就是要跟武曇攤牌的,他不可能瞞她一輩子,雖然這個時機趕的不太好,讓他煩心是真的,倒是不至於需要遷怒嚴懲下面的人。
燕北走過去,神色間卻比他更多了幾分糾結,遲疑着問道:“王爺……真的讓我送二小姐回去?”
他跟武曇的想法差不多,北燕這邊眼見着就要掀起一場大的風暴了,雖然他無意從中趁火打劫的撈好處,但總歸因着他的這個身份……
比起蕭樾,他似乎更沒理由躲清閒。
“把她交給別人我不放心。”蕭樾伸手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水,語氣冷淡又直接:“而且,你不是對這邊的事不感興趣麼?”
燕北抿了抿脣,沒做聲,微垂下眼睛,沉默。
有關他的事,蕭樾是自從在陵川城那晚給了他那些東西之外,就再沒有主動過問過,即便到了北燕,因爲他的身份曝光而給蕭樾和整個使團都惹了不少的麻煩,蕭樾也一直沒主動再找他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