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她的無知,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了,心裏就會有種隱隱的恐懼,害怕他的情況會不太好。
一行人剛到鳳寰宮的大門口,裏面許暢就追了出來,正要說話,卻迎着個小太監急匆匆的往這邊跑,跑的太急,到門口的時候險些摔一跤。
“冒冒失失的做什麼?”許暢順勢扶了他一把,認出來他也是皇帝身邊經常出現的面孔,就不免多問了句:“是出什麼事了麼?”
那小太監抹了把汗:“高總管讓奴才去鳳鳴宮傳魯國公大小姐的貼身侍婢到御前問話,奴才去了……可是……可是那丫頭吊死了……據說……據說是因爲聽說何大小姐遇難,殉主了。”
“死了?”許暢眉心一跳。
武曇已經不屑的脫口道:“什麼殉主,我看是殺人滅口還差不多!”
她說着,就衝剛好看過來的許暢擡了擡眉毛:“我們着急出宮,太子殿下的輦車借用一下可好?”
皇帝和皇后太子的儀仗都停在這附近,他們能用的也就燕霖的輦車了。
許暢連忙收攝心神,衝蕭樾恭敬的拱手一禮:“晟王殿下,屬下就是來傳我們殿下的口諭的,殿下說請王爺用他的輦車即可,然後還有……”
說着,又看了武曇一眼,再次躬身拜下:“今夜的事,殿下說裏面也有他的疏忽,事情他會嚴查,儘快給您一個交代的。”
“嗯!”蕭樾並沒有推辭,直接就上了車。
武曇擔心他,連忙也跟上去。
蕭樾上車之後,紗帳垂下,他身上緊繃的一根弦才彷彿是瞬間鬆懈了下來,直接靠在了坐榻的靠背上,閉上眼,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武曇摸上車。
她還從沒見過蕭樾這般頹廢和虛弱的模樣,見他仰面靠在那裏,眉頭深鎖,表情都透着幾分明顯痛苦之色的模樣,就更是心頭一緊,瞬間連呼吸都忘了。
她兩步奔過去,湊近了再一細看,卻發現蕭樾的臉上全是汗水。
明明前一刻上車前他還好好地,只這一瞬間,整個人就水洗一樣。
武曇覺得從沒有過的着慌,偏這輦車下面還有許多人,她又不敢大聲,就只一邊掏出帕子抖着手給蕭樾抹汗一邊壓着嗓音問他:“你不舒服?你到底怎麼了?”
聲音裏,控制不住的帶了一點顫抖。
她那帕子上帶着隱約的香氣,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樣。
自鼻息間拂過,那味道絲絲縷縷,彷彿就成了繞指柔,快速的沿着沸騰的血液攀援,根根都纏在了蕭樾的心臟上,將他的心臟越箍越緊。
他剋制了一晚上,這一刻已是強弩之末。
可是理智又清醒的告訴他,他現在不能夠……
他咬着牙,一把扣住武曇的手腕,本來是想將她拽開的,可是那一刻皓腕在手,就像是帶了磁石的吸力,控制着他,讓他捨不得放手。
他閉着眼,幾經掙扎,最後也只是忽的繃直了身子,一把將她扯了過來。
武曇撞進他懷裏的瞬間,燕北正好掀開紗帳的一角想要上車——
別人看不出蕭樾的異樣,他懂醫術,再加上那轎子裏的貓膩他一早就知道,自然能猜到是發生了什麼事,這時候本想跟上來給蕭樾把脈的,不期然撞見這一幕,就尷尬的迅速又退了下去,隻身體筆直的站在了輦車的下面。
蕭樾雖然閉着眼,但也察覺了動靜。
他沙啞着聲音下命令:“直接出宮吧。”
燕北就算懂醫術,此刻空手,也幫不了他什麼。
燕北知道他的情況不好,頓時片刻都不敢耽擱的趕緊下令出宮。
輦車緩緩而動。
武曇站在蕭樾面前。
他的呼吸熾熱,她擔憂之餘動也不敢動。
而前一刻,蕭樾的確險些失態,只不過被燕北打斷了一下,又勉強拉回了神智。
他抱着武曇不想撒手,一個擁抱,已經是他現在所能剋制的極限。
他的脣,壓在她的眉心碾壓,極力的想要釋放什麼,最後卻被最後的理智牽着,他只能選擇繼續剋制,用了所有的力氣,聲音低啞的告訴她:“乖,離本王遠一些!”
話音未落,也沒等武曇反應——
明明心裏有一萬個聲音在叫囂着咆哮,想將她揉入血肉裏,手下的動作卻帶着極大矛盾的將她一把推開了。
因爲矛盾糾結,力氣都使不出來太大。
武曇只被他推了個踉蹌。
她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之前彩雲招認的那些話,她雖不瞭解,但多少也能聯想到些什麼,那一瞬間慌亂無措,既不放心蕭樾,又因爲他方纔極艱難吐露出的那句話而不敢再往他跟前湊。
輦車走動,她站在那裏不是很穩,像是個茫然的孩子,無助的站在那裏。
蕭樾能感覺到,他癱在坐榻上,費力的眯起眼睛看向她,聲音越發沙啞的不像樣子:“本王沒事,你別管我。”
說着,就力氣耗盡,不想再說話,只以眼神示意她身後。
武曇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循着他的視線往身後看,半晌才渾渾噩噩的後退兩步,坐在了對面的榻上。
一路上蕭樾都閉着眼,沒再跟她說一句話。
武曇沉默的揪着自己的手指頭,時間彷彿格外的漫長。
等到輦車終於在宮門外停下來,武曇匆忙的站起來,想要去扶蕭樾,可是想到他之前推開她時候那樣艱難剋制的模樣,一時間又踟躕猶豫……
好在燕北知道蕭樾的狀況,很快就上了車來,親自把蕭樾扶了下去。
武曇跟在後面。
燕北又把蕭樾扶上馬車。
武曇想要跟上去的時候,卻被燕北擋了一下。
燕北面有難色,也是因爲蕭樾的這個情況特殊有點難以啓齒的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只匆忙的說道:“王爺的狀況不太好,屬下要給他施針……不太方便,可能得委屈二小姐坐在外面了。”
武曇隔着他看了眼靠在車廂上依舊閉着眼滿頭大汗的蕭樾,片刻之後,木然的點點頭。
燕北略一頷首,就要跟着上車,武曇就又叫住了他:“燕北,王爺他……不會有事吧?”
燕北還是實事求是的,只道:“得讓我先把個脈,應該沒事。”
說完,就不敢再耽擱,上車關了車門。
藍釉和青瓷過來扶着武曇坐到車轅上,爲了避嫌,就由青瓷駕車,車伕去騎馬跟隨了。
身後的馬車裏沒什麼聲響,路上武曇就忍不住頻頻往後張望。
她也不說話,就是一臉的愁容。
藍釉忍了半天,終於忍不住的提醒道:“那種藥……不會有性命之憂的,主子不要太擔心了。”
到底也是顧念她年歲小,不太好意思說的太直白了。
馬車一路回到茗湘苑,下車的時候,蕭樾的狀態仍是沒半點好轉,燕北招呼了尉遲遠幫忙,兩人架着他進去。
武曇也不好往上湊,就帶着兩個丫鬟默默地跟在後面。
等回了院子,走在了前面的蕭樾卻突然頓住了腳步。
“王爺?”扶着他的燕北二人不明所以,也都跟着停下來。
武曇連忙從後面跑上來。
她抿着脣看他,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神情有憂慮有忐忑也有點急躁。
蕭樾是挺不習慣她這種沉默又一本正經的模樣的,脣角勉力揚起一個弧度,輕聲的道:“回房去,早點休息。”
說完,又示意燕北二人繼續將他扶進了正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