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曇現在是晟王的證人,兩個人一起和皇帝作對,這種情況下,周太后承認自己帶了武曇進宮,皇帝沒話說,可一旦暴露武曇是被她掩護混進宮裏來的——
且不說皇帝會怎麼樣,就是在姜皇后和太子這,她這一個吃裏扒外的罪名就少不了了。
所以,這時候就寧肯是在那盒東珠上週旋找破綻,也堅決要跟武曇劃清界限的。
姜玉芝扭頭看見皇帝陰沉沉的臉色,立刻就嚇得心肝兒一抖。
她下意識的避開了皇帝視線,重新跪下去,倉惶的解釋:“兒媳方纔是一時緊張纔會失態,還請父皇莫怪。這個箱子和裏面的東珠,的確是今日兒媳帶進宮來孝敬母后的,可是裏面怎麼會混進去一個瓶子,兒媳就真的不知道了。”
她也不是要把責任推給姜皇后,而實在是這個時候,自保已經成了本能,她也只能是先澄清了自己。
皇帝的面色灰暗,眼眸深處的光芒閃了閃,一時居然沒做聲,像是在考量什麼。
映玉急了半天,一直盯着上面的姜皇后,見姜皇后還愣着,終於忍不住一咬牙膝行了兩步上前,又給皇帝叩首道:“陛下,這個小箱子是下午太子妃娘娘帶進宮裏來的不錯,當時太子妃將它交給娘娘的時候,正陽宮上下不下一二十人都親眼看見了,娘娘只打開了看了眼就叫人送進寢殿收起來了。奴婢雖然不知道這個瓶子有什麼問題,但陛下既然是要查它的來歷……東西這一下午就過了幾道手,之前在太子妃娘娘那也難保沒有居心不良的人沾手。陛下聖明,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能只因爲這一個瓶子出現在正陽宮裏就誤會了皇后娘娘什麼啊!”
映玉說着,就又抽噎了一下,又重重的一個頭磕下去。
再擡起頭的時候,額頭上已經青了一塊。
姜皇后被這聲音驚醒,這纔有些反應遲鈍的連忙道:“皇上,正是這個道理。且不說這東西很可能被外人沾了手,單就說……若昨夜的事真是和臣妾有關,臣妾又怎會蠢到還要把這種有嫌疑的東西留在自己的宮裏,等着被人發現呢?”
因爲她做賊心虛,所以就本能的就解釋,想竭力的澄清昨夜那件事上她自己的嫌疑。
皇帝是今天之內受了太多的刺激,腦子已經不太靈光了,武曇卻從中品出了點兒意思……
她一直都是在懷疑姜皇后,此刻卻有點抓住了對方把柄的意思,連忙去扯蕭樾的袖子。
蕭樾正在垂眸飲茶,被她一拽,茶就差點灑出來。
他連忙穩住了,轉頭。
在場的人太多,武曇也不能公然發問,就衝着他擠眉弄眼的暗示。
蕭樾看她賊眉鼠眼的一副表情,抿抿脣,憋住笑意,衝她隱晦的招招手。
武曇左右看了眼,見大家都在盯着皇帝和姜皇后那邊,就連忙低頭湊過去。
湊了耳朵在他脣邊,原是想聽個悄悄話的,不想——
蕭樾順勢在她臉頰吧唧一口。
旁邊那些人亂成一團,沒人注意,只周太后拿眼角的餘光斜睨了一眼,但是始終表情嚴肅的也沒點破。
院子裏倒是有不少侍立的奴才看見了——
可是身份低位,哪敢看主子們的笑話?
看見了也假裝沒看見,紛紛幫忙掩飾一般的匆忙移開了視線,或是低頭看腳下,卻是扭頭看天際,一邊心裏卻忍不住的非議——
這晟王殿下平時看着一本正經還不近人情,私底下居然這麼放浪形骸,毫不檢點?
武曇這邊被他糊了一臉口水,再加上大庭廣衆,臉上刷得一紅,連忙就跳開了,慌亂的拿了袖子去抹臉。
蕭樾見她垮了臉,就終於憋不住的笑了。
回頭。
武曇滿目怨念的瞪他。
他卻是不以爲意的遞了茶碗過去,就好像剛纔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的體貼道:“站半天了,喝口茶潤潤喉?”
武曇從下午自清風樓出來,到了這會兒,三四個時辰下來,到處奔波,滴水未進,確實是渴了也累了。
可是這衆目睽睽之下,用他的杯子喝茶?開玩笑呢!
武曇認定了他是在奚落自己,翻了個白眼,沒理他。
蕭樾笑了下,轉開了視線把手裏的杯子放下,又從桌上端了另一個杯子給她:“沉櫻的,她之前沒動過。”
武曇左右看了看。
皇帝那邊還在聽姜皇后哭訴掰扯呢,她略斟酌了一下,確定他們沒都注意到她,就接了蕭樾手中茶盞,往後退了兩步,貓着腰坐到門檻上慢悠悠的喝茶去了。
她人小小的一團,被前面的蕭樾擋去了大半,再加上夜色掩飾,就即使這裏人多眼雜——
除了院子里老早就在盯他們倆瞧熱鬧的幾個宮女太監,其他人倒是真的沒注意。
蕭樾歪着身子靠在座椅的扶手上,看着像是憊懶的在那歇息,卻一直眉目隱約含笑的偷看她捧着茶盞在那裏小口小口很享受的嘬茶。
武曇有意不想理他,就一直耷拉着眼皮不看他。
蕭樾看的興起,就又從手邊的小桌上順了幾塊糕點順手投喂。
桂花糕的香氣,甜甜糯糯的,十分誘人。
事實證明,人在特別餓的時候,什麼氣節都主動成了扯淡。
武曇就着茶水又啃了兩小塊糕點,墊了肚子,也就不計前嫌,不跟蕭樾賭氣了。
她把茶盞遞給他之後,實在累的不想起來,就貓着腰挪到他旁邊,趴在他座椅的扶手上跟他小聲的說話。
“真是她做的嗎?”她衝着那邊正在指天發誓的姜皇后使眼色。
蕭樾勾了勾脣,未置可否。
武曇只當他是默認,眉目之間的光彩稍稍沉澱了幾分,略帶着嚴肅之氣的又問:“有辦法人贓並獲嗎?”
她利用姜玉芝往姜皇后宮裏塞了個瓶子,說到底,根本就說不明不了什麼,要不是之前皇帝起了歹心,想直接藉着一個小瓷瓶去定蕭樾的罪,皇帝起了這樣的先例,現在涉事對象換成了姜皇后他無法自圓其說……這件事根本就不需要還在這裏爭執。
蕭樾聽她這樣問,眉目之間的笑意也斂去了三分,不過從容的神色不變,只淡淡的說道:“我們儘量試試!”
姜皇后想對皇帝下手,不管是出於本意還是被人挑唆,總歸她是做了。
如果只是他們夫妻間的內鬥,蕭樾不會插手,可問題是對方打的是一石二鳥的如意算盤,想推他出來頂罪……
這樣如果他都不回擊一下,那豈不是顯得他太沒脾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