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換做是在現在,給她一點蛛絲馬跡,她未必就不能抽絲剝繭的找出武勳的真面目。
可是那個時候的武曇,人生突逢鉅變,她最在乎的兩個人都不在了,她是受到的打擊太大,以至於心灰意冷,大約是真有點自我放逐的意思,纔會那般盲目,也疲於再去深究武勳和孟氏這些人身上露出的漏洞和蛛絲馬跡了吧。
她不爭寵,不奪權!不是真的懦弱無能或者淡泊到了那般地步,而是那時候已經沒有人需要她通過爭權奪利去維護了。
她看似堅強,看似勇敢,看似無所畏懼……
實際上,這個女孩兒,是一株特別柔弱的菟絲花纔對。
要有一個人,可以讓她毫無防備的去信任,可以讓她肆無忌憚的去依賴,她才能遵從本心,以最美麗最純粹的方式去綻放。
所以現在在蕭樾看來,她依賴武青林和看中武青林,都是件好事!
至少這樣,在武勳的面具被撕掉的時候,能相對的減輕對她的打擊!
可是——
但就武勳出手暗殺武青林,和默許孟氏對她下手的這兩件事,日後曝光,怕也是夠她受的了。
蕭樾隱隱的又嘆了口氣。
雷鳴見他如此,心裏的一根弦就一直緊繃着,想到現在眼前的局面又不免憂慮,“不過主子,昨天東宮喜宴上的事情之後,陛下應該還是會竭力阻止您跟定遠侯府聯姻的,想必馬上就會去信暗示定遠侯了,他畢竟是二小姐的父親,如果他強勢插手,那到時候……”
他是不知道昨天蕭樾和武曇之間說的悄悄話,只覺得這個父女的身份在上面壓着,武曇是脫不開武勳的掌心的。
蕭樾聞言,卻是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篤定的道:“這一次蕭植的如意算盤是必然打空的,你放心,對於本王和武曇的事,武勳現在是絕對樂
見其成的。蕭植去信,也不可能直接明令禁止,讓他否掉本王提親,而他……現在就只會裝傻充愣,順勢應承下來這門親事的。”
雷鳴聽得糊塗:“他不怕得罪陛下嗎?”
“他原本制定的計劃已經全盤打亂了,他自己的幺女是個什麼貨色他自己會不知道嗎?既然那條路未必走得通了……”蕭樾涼涼道,想起前世種種,語氣中就總帶着幾分冷意和譏誚,“現在把武曇送到本王的身邊來,他絕對樂見其成!”
利用武家女兒做棋子,挑起皇室內部的爭端,本來武勳是想利用武曇這個武家名正言順的嫡長女的,畢竟武曇的身份纔是最有分量的,至於後來因爲八字問題臨時改成了武青瓊嫁,那真的就是退而求其次的權宜之計了。
那個武青瓊,爛泥扶不上牆,武勳就算想在她身上做文章,都未必有把握,偏在這個時候——
都沒有用他出手挑撥,就因爲武曇許嫁的問題讓他蕭樾和皇帝之間起了衝突和嫌隙。
兩廂對比之下,自然武曇這個現成已經存在的矛盾點才更具價值!
別人覺得武勳會無條件的順從皇帝,不惜跟他翻臉,那是因爲他臉上一直戴着一副忠君愛國的假面具,他們以爲武勳是不可能惹怒皇帝的,而事實上,他根本就不在乎得罪的是皇帝還是蕭樾,他要的,就只是一個矛盾激發點。
這個人,真是豁得出去,兩個女兒,推出來用做棋子,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雷鳴反正是不明白他爲什麼敢這麼篤定武勳的決定,不過他習慣了服從,也不是很想刨根問底。
沉默了片刻,蕭樾突然又問:“南邊還是沒有迴音嗎?”
雷鳴知道他問的是什麼,於是連忙收攝心神:“暫時還沒有確切的消息,但是南梁皇帝年事已高,他的那些兒子們之間一直都是激流暗涌,主子您所選的那個缺口,還是有希望被破開的。”
蕭樾卻是冷笑一聲,對此並不十分看好的樣子:“武勳杵在那,有這張王牌在,南梁太子在他朝中的地位就如日中天,不可撼動,那位六王爺……讓那邊再想想辦法,實在不行,本王就親自走一趟,去會會他!”
“您要親自過去?”雷鳴的臉色驟變,不由的上前一步,“那邊是武勳的地盤……”
“他還能吃了本王不成?”蕭樾終於自那花樹上收回了目光,眼底有譏誚的一抹冷色一縱而逝,他擡腳往外走,順口吩咐雷鳴:“搬走扔掉吧!”
雷鳴一直沒反應過來,看到他錯身而過時塞他懷裏的那片葉子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那盆花。
這花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找來的,又重金聘請花匠來侍弄了這麼久——
明明二小姐走時候看着倆人還眉來眼去,相處不錯的樣子,這怎麼就要扔了?
雷鳴摸不清他家主子喜怒無常的脾氣,但是卻不敢違逆他的命令,也懶得叫人來了,自己親自上前,彎身搬了那花盆出去,送去了花房。
這邊武曇兄妹坐在回城的馬車上,雖然武青林沒質問她什麼,武曇也總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
她跟蕭樾一起出來,還在城外過了一夜,一大早她大哥跑過來逮人了……
武青林一直有心事,始終沒問她什麼,武曇偷瞄了他好幾次才終於忍不住的試探道:“大哥你生我氣啦?”
她雖然在家也不太守規矩,但自小受到的也是正統大家閨秀的教育,三更半夜和男子私奔出城這樣的事,確實是放在哪家長輩的面前都是接受不了的。
武青林心緒難平,本來是一直在想武勳的事,此時思緒被她打斷,就稍稍定了定神轉頭看向妹妹。
這會兒他心事重重,一個敷衍的微笑都扯不出來,所以就只是臉色不大好的直言問道:“想好了?確定以後要跟着他了嗎?”
武曇被他問得,臉上一燒。
若是在之前,她可能還會下意識的狡辯一兩句,可是經過昨晚之後——
一則蕭樾在東宮喜宴上的態度已經逼得她無路可退了,二則最近她跟蕭樾相處的好歹也還算愉快……
她抿了抿脣,低頭擺弄自己的手指頭,沉默不語。
武青林等得片刻,方纔嘆了口氣,突然又道:“最近我有很認真的考慮過你說要隨我去元洲城的事……”
武曇驀然一驚,也顧不上心裏的那點難堪和不自在了,猛地擡頭看向他。
那天她跟他說想跟去元洲城,雖不全是爲了跟蕭樾賭氣,但確實也是有點一時衝動的,因爲當時武青林直接沒接茬兒,事後她也就忘了,沒想到對方突然舊事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