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說完,前面稍遠的一條巷子裏突然策馬款步走出一個人來。
此時月上中天,月中這兩天的月光很足,武青林隔着老遠就看見了他,雖然一眼還看不清容貌長相,但是這三更半夜的突然冒出來擋路的——
必然是來者不善。
武青林的眸色微微一沉,第一反應就是將武曇突然拎起來,甩到了身後。
武曇正專心致志想事情呢,冷不丁被凌空來了一招乾坤大挪移,直嚇得小臉一白,屁股在落回實處的第一時間就連忙伸手出來死死的抱住了武青林的腰。
武青林沒有繞路也沒有減速,仍是策馬疾行,耳畔風聲獵獵。
待到逼近那人十餘丈遠的時候便認出了他來。
是個熟人——
蕭樾!
這一晚上武青林心裏都還在爲了武曇和蕭樾結伴賞月的事堵心呢,這會
兒莫名其妙又被他劫了道,心裏的火氣就更是蹭蹭的往上冒。
他本來猜測這人來者不善的時候,還想當面會會,現在發現是蕭樾——
就當真理都不想理了。
蕭樾的馬並沒有停在大路中間,武青林直接對他視而不見,就要錯身而過。
蕭樾好整以暇的等了他半天,眼見着他在自己面前裝瞎,迎面就要錯過,卻居然也沒動手攔他,只是玩味着揚聲一笑:“世子這是準備再請本王去你府裏坐坐嗎?”
白天去一趟已經讓人提心吊膽了,這大半夜的要再登門——
想都都不用想就知道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這事若是擱在平時,武青林哪怕是做表面功夫也會盡量的安撫住他,這時候卻滿腦子都是這人對他寶貝妹妹圖謀不軌的惡劣心思,只就冷哼一聲,直接與他錯身而過。
他心裏很明白,蕭樾往他們府裏走一次,皇帝可能會疑心,但卻未必就會馬上走心,可一旦他們接觸的頻繁了,皇帝就是想說服自己不要多心恐怕都做不到了。
而蕭樾——
他不會有恃無恐到這麼急着留下把柄,讓自己成爲皇帝的眼中釘!
武青林認定了蕭樾是在恐嚇他,當然不會搭理他,甚至於就算蕭樾真的有恃無恐的尾隨他們回府了,他還可以關起門來不招待啊!
誠然,在武青林的思維裏,大家都是有頭有臉排面上的人,多少是該要點臉的,可到底他是低估了蕭樾的惡劣程度。
眼見着兩人錯身而過,蕭樾卻突然閃電出手,一把將武曇從他馬背上提了下來。
武曇本來也沒看見他在前面擋路,被她大哥突然甩後面了本來就還正莫名其妙的呢,又冷不丁的聽見有人說話,腦子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人一把扯着飛了出去,她哇的一聲尖叫。
蕭樾也是正跟武青林置氣,本來只是想把她搶過來放自己馬背上,這時候聽她尖叫,腦中突然就是靈光一閃,手下力道一轉,將他側身放在了身前。
武曇剛在空中晃了那麼一下,簡直嚇死了,屁股底下再次有了着落的同時本能的扭身死死的抱住了身後的龐然大物。
所以,當武青林倉促的收住繮繩一轉身,看到的又是這極具刺激性的一幕。
蕭樾隔空望着他,脣角勾起一個挑釁的弧度,眼神似笑非笑,滿是戲謔。
武青林強壓着怒火再次打馬折回來,眼睛的怒氣幾乎是噴薄欲出,出口的每一個字裏又似乎夾帶着冰渣:“這麼一次兩次的,晟王殿下不覺得有失身份嗎?”
武曇驚魂未定,還正把臉死埋在蕭樾的懷裏瑟瑟發抖呢,此時聽了她大哥的話就是腦子裏翁的一聲,猛地從他懷裏退出來一擡頭,看到的果然是蕭樾那張高高在上的臉。
武曇頓時頭皮發麻,再一想自己正坐在他懷裏,就更是渾身長了毛似的難受。
她臉一紅,倉促的推了蕭樾的胸膛一把就要往馬下滑。
可是蕭樾早有防備,手臂圈在她腰間,雖然看似隨意,卻牢靠的如鐵鉗一般,她居然完全沒能撼動,情急之下就眼淚汪汪的忽的轉頭去看她大哥:“大哥……”
武青林這時候更是氣得頭頂幾乎都在冒煙,但是此時此刻卻是動不得的。
蕭樾不懷好意,而且武曇還在他手裏,自己要是硬搶,保不齊就得把武曇給撕成兩半了……
有史以來第一次,他會對一個人恨到牙根癢癢卻又無計可施,隱忍之下,臉色鐵青,額角青筋暴起,最後還是深吸一口氣道:“晟王殿下還是長話短說吧,我們趕時間!”
蕭樾倒是不覺得得罪了他會有什麼不妥的,任由武曇扒着他的手臂掙扎,一邊慢條斯理道:“本王也沒什麼大事,就是聽聞武世子要出京辦差,特意趕過來給你送個行。”
他說着,卻又意有所指的低頭看了懷裏的武曇一眼,直逼得武青林火冒三丈。
他的這種鬼話,誰會相信?武青林冷冷的道:“王爺的消息真是靈通。”
“還行吧!”蕭樾大言不慚,且並不在意他言語之間的譏諷,仍是笑意款款的繼續說道:“此去江堅雖然不遠亦不近,世子萬事小心些?”
武青林剛是被他又騷擾武曇氣得一時失去理智,此時聽了他意有所指的這句話,卻是不由的怔了怔——
一開始他就覺得蕭樾不會無緣無故來這裏堵他,這麼一聽就聽出些言外之意來了。
武青林略一沉思,心中的怒氣稍微壓下去些許,態度卻仍是不怎麼好的冷冷道:“如此,就多謝王爺關心了!”
蕭樾莞爾,直言道:“本王不關心你,就是覺得你應該多保重,否則——”說着,又低頭看了一眼在他馬背上奮力掙扎的武曇,繼續:“你若有個三長兩短,二小姐怕是要傷心的!”
武曇本來就只是覺得渾身不自在,一力的想要擺脫眼下的困境,對他們的對話內容並不感興趣,此刻卻突然也從蕭樾這話裏品出些什麼來了……
她緩緩的擡起頭,滿目狐疑的去看蕭樾的臉。
蕭樾卻是揚起一抹笑,雙手卡住她的腰把她架起來,重新安置在馬鞍上坐好,同時自己已經利落的翻下了馬背。
“別掙扒了!本王的馬,送給你了!”他拍拍馬股,將馬兒趕到武青林那邊去。
武青林這時候卻是若有所思的盯着他。
蕭樾察覺了他的視線,就再次迎上他的目光,揚揚眉道:“本王這個人,雖算不得什麼好人,但至少敢作敢當。當然,陰的我也玩兒,不過看在二小姐的面子上,也看在武世子你的人品上,就不跟你這麼玩了!”
他這一番話,雖然乍一聽沒一句正經的,可是細品起其深意來,裏面暗含的內容就太多了。
武青林隱隱明白了他暗指的事,他這個人,是恩怨分明的,按理說其不論蕭樾這些話的真假他都會道聲謝的,可是這人話裏話外總是捎帶上武曇,又讓他的心裏很不舒服,又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將這人冷處理了。
“走吧!”他調轉馬頭,帶着武曇離開。
武曇打馬跟上他,顛簸在馬背上,又覺得心裏有點感覺怪怪的,就忍不住的回頭看了眼。
蕭樾還站在那裏,負手而立,面容映射在月色之下,脣角那一個彎起的弧度明顯,眼神卻是深邃又悠遠的,並沒有笑。
武青林揣了心事,後半程就走得很慢,一直都是款步而行的,武曇跟在他身邊,其間幾次回頭,蕭樾站在那裏的身影一次比一次更小,更模糊,直到後來某一次她再回頭的時候,他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兄妹兩個回到定遠侯府,府裏還給兩人留着門,因爲時間已經太晚了,武青林就囑咐武曇明天替他跟老夫人說一聲自己出京辦差的事,自己先回房去整理行裝了。
小廝過來接手了兩人的馬,武曇也慢悠悠的上了臺階往後院走。
蕭樾今晚說的那些話挺奇怪的,是什麼意思?就這麼心不在焉的一路晃盪,回到鏡春齋的時候兩個大丫頭都還以爲她要在林家留宿都已經睡下了,於是這大半夜的趕緊又起身伺候她,鬧了個人仰馬翻。
武曇睡得晚,次日起得也晚,林家林修誠夫妻倆卻起了個大早就緊趕着奔了姜家去商量退親的事。
結果沒曾想,不僅姜爲先夫妻兩個不同意,居然連姜平之也一口咬定了不答應退這門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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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皇叔現在的心態大概是:我還沒想好要不要下嘴,但是我先佔着,也不能讓別人啃—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