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似乎只是身体无法控制的潜意识反应。
很快，苏牧尘就看见宋妍猛地攥紧了双手，微颤的指尖用力地蜷缩起来，握成一个拳头，然后又像是脱力了一般，缓缓地松开……
她始终一言未发。
苏牧尘站在她的后方，只能看见她僵直笔挺的背影，却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可不知为何，他只是看着她双手不经意的小动作，却仿佛能想象出她脸上此刻的神情……
冷漠到骨子里。
连眼神都仿佛冰封一般，不带半点情绪的、彻骨的漠然。
比面对他，或是面对宋雪薇的时候更甚。
因为从宋妍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冰冷入骨，似没有一丝鲜活的感觉。
她微微抬着头，一动也不动，明明站在那么明亮的灯光下，整个人却好似沉沦在另一个灰暗冰冷的世界里，看不见光，也没有半点温度……
苏牧尘的眼底掩饰不住地流露一抹微微的怜惜。
不需要求证，他已经猜到了。
能让宋妍露出这幅模样的人，世界上恐怕只有一个……
那就是她的亲生父亲，宋立国！
同时也是宋雪薇的亲生父亲，苏牧尘的准岳父。
“……”
回想起宋立国刚才质问的问题，苏牧尘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急忙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缓步走上前，走到和宋妍并肩的位置，却没敢与她靠得太近。
走廊的斜对面正好是一个电梯出口，连着一个半圆形的小厅，宋立国此刻就站在小厅里，眉毛紧紧的皱着，一张威严古板的脸上满是严厉和不悦。
宋妍挺直了腰背，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一双漆黑的眼睛里似没有半点情绪波澜。
自从六年前，宋立国将她赶出家门、彻底断绝关系之后，父女二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这还是六年以来的第一次……
当年，宋妍早产生下死胎，宋立国几乎把她厌恶到了骨子里，将她视为他自己和宋家最大的耻辱和污点，扫地出门、断绝关系都嫌不够，甚至还下达了死命令——
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就绝对不容许宋妍这个逆女再踏进宋家一步！免得弄脏了宋家的地！
因为这样一句话。
宋妍连宋家的大门都靠近不了，只要稍微走近一点，都会被宋家的保安满脸厌恶和唾弃地赶走……
甚至有一年，正好是宋妍生母的忌日。
她想到宋家拿回生母遗留的一切东西，却被保镖和佣人直接挡在了铁门外面，冷嘲热讽地叫她滚远点，还说她生母留下的那些遗物早就被宋立国扔出去了，留在家里嫌晦气……
当时宋妍站在冷冰冰的铁门外面，隔着很远一段距离，都能听到从别墅主屋里传来的音乐声和欢笑声，别墅的外观被装点一新，连花园的树梢上都缀满了漂亮的彩灯，星星点点，热闹繁华。
佣人满脸轻蔑地对她说，那是宋雪薇在和其他千金少爷们开音乐party……
宋雪薇想开party，什么时候不能开？
偏偏要挑在她生母忌日的当天……
宋雪薇明知道她会过来拿遗物拜祭生母，却偏偏把宋家装点得喜气洋洋，还找来一大群人欢声笑语，仿佛巴不得让宋妍看到她有多高兴似的。
宋妍当时就知道她是故意的，却也不得不承认，宋雪薇的方法非常有效。
她甚至都没有露面，便用这样的方式，轻描淡写地捅了宋妍一刀。
而且还刚刚好，正捅在宋妍最疼、最难受的地方……
别说宋妍一向很尊敬濡慕自己的生母，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长辈，宋雪薇如此故意羞辱，全然没有一点死者为大、尊重敬畏的意思，宋妍心里当然受不了。
要不是保镖跟佣人死死地拦着，她当时差点就冲进去跟宋雪薇撕逼了，可惜最终还是没撕成。
从那以后，宋妍就再也没去过宋家，连同那一片富人别墅区都不再靠近。
不是因为她害怕被保镖阻拦，被佣人嘲讽轻视。
而是她发自内心地厌恶那个地方，觉得恶心，根本不愿意靠近。
如果不是为了母亲的遗物，她压根就不会去，后来连这个原因都不复存在了，她便彻底与宋家断得一干二净。
尤其是当后来她发现，宋立国居然利用她母亲留给她的遗产算计她，企图对她赶尽杀绝的时候，宋妍心里就再也没把他当成是自己的父亲。
她觉得自己跟那些父母双亡的孤儿也没两样，甚至还怀疑过自己并非宋立国的亲生女儿，特意去查了亲子报告。
只可惜结果不如人意。
宋立国是她血缘上的生父，这一点无可厚非。
但是在感情上，他这个父亲，却与仇人没什么区别……
连仇人都不一定能下狠手赶尽杀绝，虎毒尚且还不食子，他这个亲生父亲倒是下得去手，表面上还不忘伪装得滴水不漏。
要不是宋妍运气尚好，恐怕连死都不知道害她的人是谁……
宋立国还活着。
可是对宋妍而言，她的父亲，早在母亲去世的时候就一起死了。
如今活着的这位，是宋雪薇的父亲，也是小三上位的李蕙兰的丈夫，人面兽心，冷血无情。
这样一个人，宋妍对他几乎没有半点感情，自然也不会特意去见他。
宋立国本身就更不会来见她这个如同耻辱一般、恨不得早日消失的逆女了。
这么多年来，父女俩从未见过面，彼此都当做对方不存在。
仅有的几次电话通讯，还是在宋妍准备签约进娱乐圈的时候，宋立国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消息，怒气冲冲地给她打来电话，喝斥命令她不准进娱乐圈。
这当然不是什么善意的劝导。
而是宋立国认为，进娱乐圈当了明星，难免就要面对媒体和记者的镜头采访，而那些狗仔队挖新闻的手段又层出不穷，令人防不胜防。
万一宋妍过去做过的那些“丑事”被人挖了出来，那岂不是要把宋家和他的脸面丢遍全国？？
宋立国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受得了这个？劈头盖脸就把宋妍臭骂了一顿，然后不容拒绝地命令她不准跨进娱乐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