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妍并未与她对视多久，眼里含着似有若无的冷蔑笑意，关门离开。
宋雪薇却险些被她这一眼气炸了肺，浑身僵硬地坐在沙发上，半晌都没缓过劲来。
虽然角色已经彻底换人，但导演显然没有改变初衷，外面那么多艺人和媒体记者在，接下来的试镜依然在继续进行。
但不同的是，那些小艺人先前还能让人勉强忍耐的试镜内容，在导演等人看过了宋妍的演绎后，就彻底变得令人难以忍受了。
不止是性格较真的主编剧江丽，就连几位脾气最温和的评委都有些受不了，真正领会了一把什么叫度秒如年，辣眼睛……
导演刷人的速度也明显变快了，几乎是三五分钟一个，效率提升了不知道多少倍。
即便是这样，评委席上的众人还是有些不耐烦，频频揉着眉心，或是再三朝导演投去视线，心思全在他跟宋妍之前打得哑谜上，实在提不起兴致来应付那些艺人们乱七八糟的试镜。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十二点，午餐的休息时间。
没有人理会工作人员早早买来的大酒店的外包盒饭，反而一个个不约而同地围在了导演身边，软硬皆施地向他打听宋妍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
“老谢，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什么事赶紧说！”
“就是啊，你跟我们有什么好隐瞒的？”
“是不是不给面子？故意吊我们胃口是吧？”
……
都是一个剧组的人，又都是跟导演谢一河关系比较好的老拍档，这一下全围上来，即便是谢一河性子再圆滑，一时间也有点吃不消了。
头顶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不是我不想说啊，关键是这事还没彻底定下，有什么话我也不好打包票是不是？”导演苦着脸跟众人解释，再三保证，“你们先等等啊，最多两三天，等我跟宋妍彻底把事情定下了，我再跟你们说成不成？”
“两三天？什么事情要办这么久？我看你就是存心想吊我们胃口了！明知道我年纪大了，好奇心也重，熬得了这么久吗？”
头发花白的制片人瞪着眼睛，一脸故作恼怒的表情。
“不敢不敢，哪有啊……”
导演也知道他是半开玩笑的性质，也乐得配合，连连举手投降。
应付这些老拍档的调侃玩笑，总比去应对宋雪薇那张晚娘脸强多了……
导演心里这么苦中作乐地想着。
可惜有些人不是他不想应付就能不应付的。
身边坐在一起的徐涵早就拿着盒饭去休息室了，宋雪薇却还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不太好看的脸上虽还勉强带着笑容，一双眼睛却冷冷的，直勾勾地盯在导演身上。
明摆着就是在等她。
结果导演被一群人缠住，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竟磨蹭了半个小时还没有真正脱身。
宋雪薇终于等得不耐烦了，也看出了导演其实就是故意想避着她，干脆便站起了身，开口唤道：“导演，我有点事情想跟你单独谈谈。”
她的声音本就比一般女人要稍微尖细些，平时为了形象考虑，刻意放柔了声音说话到还好，听起来倒也让人觉得舒服。
可是眼下宋雪薇实在没有那个心情，语气里更夹杂着几分恼怒跟不满，声音便显得格外尖利起来。
满屋子的调侃笑声竟也没能压住她，生生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众人的笑闹声跟着便停了一下，纷纷转过头，朝她看来。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导演脸上残留的笑意淡了一淡，飞快地皱了下眉毛，随即却又松开，就好像此刻才突然发现宋雪薇还在一样，满脸惊讶和诧异地开口道：“咦，雪薇你怎么还没走啊？是专门在等我吗？”
宋雪薇知道他是装出来的样子，心里越发感觉不痛快。
但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在，有些话她也不好当面直说，于是就点了点头，用一种看似玩笑般的语气说道：“可不是嘛，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情想跟导演您请教！虽然不太好意思耽误您的用餐时间，但下午还有试镜要主持，也就现在有些空闲了，还请导演给我个面子，我们去休息室谈吧！”
这番话说得软硬皆施，语气轻松用词却不浅，隐隐的甚至带了几分胁迫的味道，再加上宋雪薇那副笑意不达眼底的表情……
不难看出她此刻的心情并不像表面那么友善。
话是针对导演来的，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就转头去看导演。
导演脸上的笑容越发淡了，虽还没有完全消失，一双眼睛里却已不见什么笑意，闻言也只是点点头，道：“行吧，那你先去休息室，我马上就过来。”
说着心里就叹了口气，看来这关还是避不过去的。
他原本是想着，虽然他和宋雪薇有话说在前，但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吗？他也确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没法当众说出口而已。
他出尔反尔、违反约定是有不对，可宋雪薇也在圈子里混这么久了，应该懂这种人情世故上的潜规矩，听他之前的意思就该知道他不打算遵守约定了。
如果她够聪明，情商够高的话，这时候就该心照不宣、若无其事地把事情先揭过去，这样哪怕她事后违约不肯演了，导演也不会说什么，甚至连违约金都不会找她要，毕竟这事出错的人不是他。
可惜，导演高估了宋雪薇的情商，也高估了她的肚量。
她根本没打算把这事揭过去，反而从他定下宋妍开始，就一直把不满和埋怨写在脸上，摆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话语之间软硬皆施，反而消退了导演的愧疚心，只觉得不悦和不耐烦。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一个口头上的约定而已，连交易内容都是暗箱操作不见光的，导演想反悔也没什么。
偏偏宋雪薇摆出一副导演欠了她的样子，不肯下台阶，等了半个小时还口口声声地要跟导演单独谈，明摆着就是要讨个说法，这种半胁迫的行为，落在谁身上会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