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此案该如何判决”孟则知沉声说道,明耳人都能听出他语气里压抑着的怒火。
汪九成起初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毕竟不管怎么说宁武帝都叫了赵令武二十几年的父亲, 直到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落在赵令武额头上被宁武帝用茶碗砸出来的血窟窿上之后, 心里瞬间就有了底。
他组织语言:“启禀万岁, 宋国公既已认罪,依大扬律,有妻更娶妻者, 杖九十, 徒一年,离异。妻者, 亦杖九十, 徒一年,离异。若欺妄而娶者, 杖九十, 徒两年;女家不坐, 各离之。”
意思是,停妻再娶,男方处杖九十, 坐一年牢的刑罚, 女方如果知情的,同样受罚,并撤销两人的婚姻关系。
如果男方隐瞒了自己已经成过亲的事实,则处杖九十, 坐两年牢的刑罚,女方虽不受罚,但也要撤销两人的婚姻关系。
“只宋国公乃是入赘萧家,罪上加罪,应从重处罚。至于换子一事,大扬律中并无明文规定”
毕竟古往今来还从未发生过宋国公府这样的腌臜事。
“考虑到宋国公的实际身份,微臣认为以略卖拐卖人口罪论处最为合适。”说到这儿,他特意停顿了一会儿,见宁武帝没有反驳,这才继续说道:“应判绞监候或流放三千里。”
“按律,赘婿不可为官,不可纳妾,加上宋国公曾上书为赵以敬请立世子,诈不以实,确为欺君,因连犯三次,依法判处杖九十,徒十二年。”
“如此,三罪并罚。” 汪九成咽了咽口水:“当判离异,削官,夺爵,抄家,杖一百,绞监候。”
听见这话,赵令武急火攻心,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而后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宋国公”
看见这一幕,跪在他身边的兵部尚书下意识的一惊呼。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讪讪地闭上了嘴。
龙椅上的人没发话,百官们也只能是眼观鼻,鼻观心,权当什么也没看见。
汪九成略有些迟疑:“至于赵以敬”
孟则知了然,当即厉声说道:“赵以敬,朕问你,你究竟清不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
本就心慌意乱的赵以敬听见这话更是胆战心惊。
不,他绝不能承认这一点,否则等待他的必将是万丈深渊。
只是没等他回话,便听孟则知自问自答道:“是了,难怪当年你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娘奉圣夫人害死了邢氏肚子里的孩子。我一直以为这是因为你从小就跟在老夫人身边,所以和奉圣夫人不太亲厚的缘故,现在看来,母子之间的天性哪是那么容易扼杀的,感情你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对奉圣夫人自然也就毫无信任可言。又或者说根本就是你故意借题发挥,想要栽赃奉圣夫人”
“不,万岁,”赵以敬惊惧不已,汗如雨下:“臣,臣那时只是因为太伤心了才会口不择言,臣真的不知情啊万岁。”
可孟则知根本就不想听他解释,他冷声说道:“来人,拟旨。”
“冒婚侥幸,已是大罪。罔上失忠,亦亏臣节。在家贱而不禁,盖因胆大妄为。”
说到这儿,孟则知急急的喘了一口气,目光落在昏死过去的赵令武身上,神情略有些复杂。
好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音调却降了下来:“念其往日之功劳,着,削去赵令武宋国公之爵位,杖二十,令其与奉圣夫人合离,一应家产归奉圣夫人所有。”
听到这儿,一众文武官员只以为宁武帝到底是念着往日的旧情,所以选择了从轻处理。
却不想就在下一刻,孟则知又猛然拔高了声音:“赵令武情似可悯,然赵以敬其心可诛,更兼有父债子偿一说,此等人岂可使之有后,着加赵以敬以宫刑,交奉圣夫人处置。”
宫刑
众臣莫不是下半身一凉,心底对宁武帝敬畏更甚。
赵以敬如遭雷劈,他惊慌失措,失声哀求:“不,万岁,九弟,你不能这么对我”
没了高贵的身份,他和被碾进泥里苦苦挣扎的臭虫没什么区别。
“拖下去”孟则知喝道。
说完,便有一队侍卫快步走了进来,伸手捂住赵以敬的嘴,强行将他和赵令武一起拖了下去。
朝堂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孟则知这才看向萧氏,他扯出一抹笑来,问道:“夫人,朕这么处理,您可还满意”
茫然过后,萧氏缓过神来,泪如雨下,像感激零涕更像是如释重负:“臣谢主隆恩。”
下朝后,孟则知便把萧氏带去了慈宁宫。既四下无人,孟则知也就没了顾忌:“娘亲,您先在这儿住着,儿子陪您说说话。等儿子把宋国公府清理干净了,您再回去。”
没有安慰,也没有劝诫,萧氏明白,孟则知什么都知道了,但好在对方待她一如既往的关切,这是演不出来的,欣慰之余,泪水又充满了萧氏的眼眶,她拍着孟则知的手,缓声说道:“好。”
当天下午,神机营的士兵就把宋国公府给围了起来。
一时之间,偌大一个府邸人仰马翻,呵斥声,叫骂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按照宁武帝的旨意,宋国公府后院的姨娘丫鬟小厮,除了萧氏身边的人,一律发卖。至于一众少爷少夫人,抄没家产之后,每人发五十两银子的遣散费,逐出京城。
隔天下午,国公府大门上的匾额就换成了奉圣夫人府。
煊赫一时的宋国公府就这么倒台了,毫无预兆的,带着点雷厉风行的味道,根本就没给赵令武父子一丝反抗的机会。
八月中旬,萧氏带着人去把赵令武和赵以敬从大理寺大牢接回了新出炉的奉圣夫人府。
两天后,赵令武悠悠醒转过来。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下半身一点知觉都没有。
就在他惊慌失措的时候,空气中传来萧氏的声音:“别折腾了,你已经瘫了。”
赵令武顺着声音看过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好不热闹,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恨她还是该体谅她。
萧氏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走向赵令武,最后在床边站定,居高临下:“不错,没浪费这么多年你喝下去的那些参汤。”
听见这话,赵令武神情一滞,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上心头,他哆嗦着嘴:“你、这些都是你早就算计好的”
“您说的是哪件事情”萧氏缓声说道。
“哪件”赵令武喉中一片干涸。
“对,比如说杀了马四海。”